“你笑啥？”林欽然掂了掂腳尖，好奇地看著他。

周揚緊急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失態(tài)，趕忙挺直身子：“我不是在高興嘛……嗯，不對，是著急，就是在著急。我不知道你突然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還年紀(jì)這么小，我就有點擔(dān)心你嘛。”

“可是你看起來笑得很開心啊。“林欽然皺起眉頭，繼續(xù)打量著他。

周揚一臉正經(jīng)地發(fā)誓：“絕對沒有開心的事情。”

“無所謂了，周揚，反正你已經(jīng)說了，我來這里你要負(fù)責(zé)養(yǎng)我嘛。“林欽然一邊說著，一邊向周揚的家看了一眼，“對不對？”

“對，對，必須的……”周揚咳嗽了兩聲，心想總不能讓她一直被晾在外面，作為主人，他應(yīng)該主動一點，邀請她進(jìn)屋。可當(dāng)他看著自己家里的狀況，感到非常尷尬，不好意思開口請她進(jìn)來。

然而，林欽然卻沒等主人邀請，毫不猶豫地邁進(jìn)了門，自顧自參觀起來。她一邊走，一邊問：“周揚，我住在你家里，你女朋友不會介意吧？”

周揚被嚇了一跳，趕緊追上去，趕在林欽然看見以前，一記佛山無影腳把電視柜下剛剛冒出半個頭的臭襪子踢了回去，然后心有余悸地?fù)崃藫嶙约浩鸱黄降男靥拧?

還好，沒看見。

他完全沒想到林欽然居然這么“大膽”，才回想起林欽然過去十年里的性子，她一直都是那樣的女孩，眉眼彎彎，超級愛笑，像夏日里開滿梔子花的山野一樣。

她是那種陽光明媚的女孩，外向活潑，從她身上看不到一點自卑，總是充滿自信，但她也有一個小小的缺點，就是有些時候她也有些天真，容易被人騙。

周揚看著她單薄白衫勾勒出那青春美妙的曲線，甚至可以料想，如果他現(xiàn)在當(dāng)真是一個猥瑣大叔，略加哄騙一下她，勾結(jié)感情，今晚多半就能讓她上了床，但是想歸想，他才做不出來這樣的事嘞。

“那個……小、小林，你剛剛說啥？”周揚太慌張了沒聽清。

林欽然忽然轉(zhuǎn)過身，盯著他的眼睛問道：“我問你現(xiàn)在有女朋友嗎？”

周揚突然呆住了，手里正拿著收拾一半過的煙灰缸，勉強組織了一下語言：“現(xiàn)在沒有，至于這件事情，就有點說來話長了。”

“有多長？”林欽然追問道。

“就是一兩句說不完的樣子。”周揚有些結(jié)巴地說，他不知道她忽然問起這句模棱兩可的問題是什么意思。

可周揚隱約猜到了她那種意味不明的意思，卻不敢說也不敢問，只敢繼續(xù)低頭做自己的事，生怕她再問什么問題，過了半天才強笑擠出半句：“那個嘛，大人的事，小孩莫管那么多。”

林欽然卻意外地笑了出來：“你現(xiàn)在都成大人了，好吧……還有，你剛才叫我什么？”

“小、小林。”周揚繼續(xù)結(jié)巴，更加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了。

他還記得以前他們之間叫對方親切的名字，像欽然、然然、然寶，揚子...曾經(jīng)有多親近。

然而他現(xiàn)在卻不知該用什么名昵來稱呼她，況且眼前的林欽然才十七歲，是十年前過來的，喊得太親切了不好，顯得自己太猥瑣太自來熟，太陌生了也不好，他們畢竟以前是那種關(guān)系。

媽呀，周揚覺得腦子都被繞亂了，太復(fù)雜了。

但是，這個小林一喊出來，完全沒有一點曖昧的意思，更像是長輩叫晚輩那種，姓前面加一個“小”，不知為何莫名就充滿了生分。

“行，行，大揚！那今天開始，我也只叫你大揚了，很高興認(rèn)識現(xiàn)在的你。”林欽然的聲音突然高了一些。

“這里亂糟糟的，我先收拾一下，哎呀，實在是太亂了，我得給你騰一間房間出來。”周揚避開了話題，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們之間的氛圍突然變得莫名其妙的尷尬，一個似乎一直追問什么，一個卻不停躲避著。

“你這會兒才知道太亂了？”林欽然笑著嗔怪了一句，也沒再一直糾結(jié)于剛剛那個令他倆尷尬的問題，“大揚，也不知道你這些年是怎么過去的，其實你別看我沒表現(xiàn)出來什么，我也一樣很迷茫，好吧，你先給我找一個掃帚出來，我倆一起打掃這里。”

“你就歇著，小林你是客人，這樣怪不好意思的……”周揚的話還沒說完，他的眼角抽了一下，已經(jīng)瞥見林欽然自己毫不客氣地單刀殺入廁所里，然后拿了一個掃帚出來。

是的，她一直都是這樣熱情而活潑的女孩啊。

“一屋不掃...”林欽然走路帶風(fēng)，突然抬起頭認(rèn)真地看著他。

周揚愣了一下，與她異口同聲地接下去說：“何以掃天下！“

他不知她是否在提醒自己，從現(xiàn)在開始，自己必須要開始改變了嗎？

此時此刻的周揚隱約感覺到，某種命運之輪在轉(zhuǎn)動，從她到來的一刻起，過去那種令人厭倦的日子即將逐漸轉(zhuǎn)變。他不知不覺地咧開嘴笑了出來。

……

……

“啪”的一聲，周揚用力把茶幾上最后一個沒收拾的煙頭扔進(jìn)了垃圾桶里，一腳把裝滿垃圾的廢紙箱踢出了門外，用力之大，像是在給他過去那種不堪入目的生活徹底說“拜拜”。

然后他暢快地拍拍自己手上的灰，長舒了一口氣，看向林欽然時，發(fā)現(xiàn)她正微笑著看著自己。

那么好看的笑容，讓周揚忽然意識到一件很嚴(yán)重的事——他們倆個孤男寡女，哦不，猥瑣大叔和漂亮少女……現(xiàn)在居然處于同一屋檐下，而且大晚上的，黑燈瞎火，還月黑風(fēng)高的……面前之人漂亮無暇，正是他的初戀。

“咳，那個……小林，”已經(jīng)有十年沒和女孩子親近過的……老處男頓時變得手足無措，就是從他那匱乏的詞庫里完全找不到這種情況，該對她用啥詞合適，“讓你見笑了，家里那么亂，還勞煩你來一起收拾。”

“沒事啊。”她卻笑得那么開朗的湊近，和周揚此刻的不自然恰恰相反，“我可以天天幫你打掃衛(wèi)生的，這樣話，可不可以算我房租了。”

“可以……可以啊。”

望著那張潔白的俏臉湊到眼前，他倆近到他幾乎能聞見她的呼吸，周揚的心跳驟然加速，感覺只差一秒自己就要繃不住，只想趕快逃離，“小林你的房間已經(jīng)收拾出來了，但家里沒有你用的牙刷和洗臉巾，我樓下去給你買。”

還沒等林欽然答應(yīng)，周揚說完以后就落荒而逃般跑了出去，剛一出門，老臉就紅完了，出門的他，并沒有注意到門內(nèi)之人望著他跑出去的背影，忽然咧開嘴笑了出來。

“大揚，都這么大了，怎么還是像一個男孩……天哪，才想起，他現(xiàn)在竟然比我大了整整十歲！”

林欽然有留意到，周揚家門口的鐵鞋架上只零星地擺放著幾雙男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雙嶄新的皮鞋和一款充滿活力的AJ，了解他的人就會知道，新皮鞋是周揚周末去相親用來穿的，雖然他并不是很想去見那位比他還要大的女孩，卻是已經(jīng)有了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是啊，媽媽說的不錯，他是時候該結(jié)婚了。

而那雙紅色的AJ，是他曾經(jīng)年少時的夢想，長大以后一口氣買了回來，卻發(fā)現(xiàn)如今的自己竟是有些難以正視它。

然而，有一個隱藏的角落卻吸引了林欽然的注意——整個鐵鞋架的左邊，只擺放著一雙鞋子。

這雙鞋子被擺放得十分整齊，仿佛它們所占據(jù)的空間就是被精心打掃過的，一塵不染，與它旁邊幾只隨意亂放的鞋子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對比。

而這雙獨特的鞋子，竟只是一雙顏色已經(jīng)翻黃的白色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