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塔芭芭拉時間，20:46。

路明非身穿紅白藍三色的星條服裝，手持盾牌，夜色中他面罩左右兩側的白色小翅膀格外醒目。他在兒童之家附近徘徊，喬裝coser，執行部的兄弟正在給他拍照。

“你這一身太帥了，完美符合V1漫畫里的美國隊長，去漫展絕對能驚掉那些人的下巴。”

“相比于史蒂夫·羅杰斯，我更喜歡托尼·斯塔克，畢竟我沒有美國隊長夸張的胸大肌，你說我下次Cos鋼鐵俠怎么樣？”

“不錯不錯……我這一身黑衣組織的行頭也不賴吧？”

“不賴不賴……”

兩人的交流傳到附近便衣的警察耳中，漸漸打消了他們的疑心。就說嘛，圣塔芭芭拉的治安一向不錯，哪有犯罪組織敢穿得這么招搖？原來是動漫愛好者，也就不理會了。當然以他們的便衣身份也不好驅逐這幾個動漫愛好者。

這是執行部制定的計劃。遠在芝加哥的施耐德都看過了摩爾的真實檔案，親臨一線的小隊怎么能不知道？目前摩爾這個頭號嫌疑人正火速從酒吧趕至兒童之家，保不準是按捺不住要對莉莉絲或者娜塔莉下手。清除小組傾巢出動，偽裝不同身份的路人接近兒童之家，只要通訊中娜塔莉發出信號，不出意外十幾秒就能逮捕兇手。

與此同時，娜塔莉也在和莉莉絲交流。

這不是娜塔莉第一次和這個年紀的女孩打交道，她家里有個總纏著她的愚蠢妹妹，與莉莉絲同齡，在一起生活的時候娜塔莉感覺妹妹有點煩，上大學之后又有點想她。女人是天生的演員，于是她很自然地把對妹妹的思念傾注在這個女孩身上。

圣塔芭芭拉是一座濱海城市，夜風怡人，她們對著窗眺望遠方，瞳孔里倒映著白浪起伏的沙灘。

最開始莉莉絲拒絕與娜塔莉溝通，生活在兒童之家的孩子都內向怕生。娜塔莉很有辦法，將執行部為了豐富人設買來的玩偶熊分了她一只，又悄悄塞給她幾顆昂貴的巧克力。莉莉絲問為什么對她這么好，娜塔莉說你像我在車禍中過世的妹妹，說著說著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

感情攻勢+金錢攻勢雙管齊下，不到一天時間莉莉絲已經跟娜塔莉熟得跟親姐妹一樣了。娜塔莉想縱然兒童之家宣稱的福利再怎么好，生活在這里的孩子在物質、精神、情感上都是匱乏的。莉莉絲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一個缺愛又自卑的女孩，誰對她好她就愿意付出十倍的真心。

單純又惹人憐愛。

“讓家里收養她也不錯。”娜塔莉·勞倫斯在心里說。

勞倫斯家族在混血種世界沒有坎貝爾、加圖索、斯賓塞那樣尊貴，但也不是很差，就是很差也不缺養活一個人的資金。

“希爾，你穿多大尺碼的內衣？”莉莉絲忽然問。

“36A。”

經過一天的訓練娜塔莉面對自己的化名已經跟真名無異了，但她還是猶豫了零點幾秒。說給小女孩聽倒是無所謂，可她們的對話一直被執行部監聽。十八歲的女孩還是這個罩杯，還要主動說給別人聽，娜塔莉的心里不可能沒有怨念。

“你不會營養不良吧？我的尺碼在同齡人身上都算小的了。雖說最近發育得很快，都換了大一碼的內衣……”莉莉絲詫異地說。

“不會，可能是我媽媽的基因不好……”娜塔莉又假裝抹眼淚，一副提到傷心事的模樣。

莉莉絲又緊忙安慰她，娜塔莉哽咽了幾聲，心里不僅有欺騙小孩子的愧疚，還有一絲欣喜。

欣喜來自她們討論了私密話題，男孩和女孩一樣，只有關系好到一定程度才會討論生理以及異性方面的話題。

娜塔莉見時機成熟，小聲問：“莉莉絲，兒童之家的叔叔阿姨都怎么樣？我有點害怕。”

“大多數人都很好，尤其是管理員瑪麗阿姨，好幾次晚上她都來看我們，給我們講故事解悶，生理知識都是她教我們的。”

娜塔莉對于瑪麗·簡這個管理員沒興趣，由于性別的原因一開始就排除在卡塞爾學院的視野外，檔案履歷也沒問題，小時候在泰國生活，后來跟著父親從墨西哥走線進入美國，從讀書到工作，一步一個腳印，是一位干練的女強人，又不失慈愛之心。

“可我看有個白白瘦瘦的叔叔很兇。”娜塔莉害怕似地縮了縮肩膀。

“哪個？”

“藍眼睛棕色頭發那個。”娜塔莉報出摩爾的外貌特征。

“你說摩爾叔叔？”莉莉絲的小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摩爾叔叔人不錯，對我們很好，但我有一次看見他虐待一只流浪貓……這話你可別跟別人說，你要是不喜歡他就躲遠一點。你長得這么好看，雖然胸小了點，我相信很快就有家庭愿意收養你的。不像我們幾個……”

娜塔莉面色一黑。

特么的現在的孩子真早熟啊，能不能別哪壺不開提哪壺？被收養跟胸大胸小有什么關系？

等等！

她忽然發現了盲點。無論是被害人蘇珊還是莉莉絲，都沒有先天性的殘疾，長得也算討喜，從小到大難道沒有家庭愿意領養她們么？她白天跟卡塞爾學院基金會的人仔細觀察過兒童之家，育兒房里有許多天生殘疾的男孩女孩，不是身體畸形就是行動不能自理，讓人看得心都碎了。

這所兒童之家又不是只收容健康的孩子，莉莉絲最后一句話什么意思？

通過耳麥監聽她們對話的路明非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身前的執行官還在不厭其煩地拍照，他的身體也擺出各種姿勢，絲毫不影響大腦飛速運轉。

“莉莉絲你也很可愛啊，難道是你不舍得離開這里嗎？”耳機中傳出娜塔莉的旁敲側擊。

“怎么可能，在這里上廁所都要排隊……”莉莉絲的聲音低了，“小時候倒是有人想收養我和蘇珊，我們也跟著新的爸爸媽媽去新家住了一段時間。可他們后來都死了，我和蘇珊又被送了回來，持續了好幾次。后來學校里有人知道了這件事，指著鼻子罵我們是被詛咒的人，誰跟我們關系好都會招來不幸，慢慢再也沒有人要收養我們了，可能是被傳聞嚇到了。幸好這里的人不嫌棄我們，我們搬回來時管理員為了不讓我們傷心對我們特別好……”

藏在娜塔莉耳蝸中的微型耳機收音效果極佳，路明非聽到了大顆眼淚在地板上摔碎的聲音。

結合最近的殺人案判斷，真相呼之欲出。

蘇珊與莉莉絲不是被詛咒了，而是有人刻意殺了她們的養父母，目的是把她們圈養在兒童之家，等成長到合適的年紀方便下手。這個猜測不是空穴來風，養父養母出現一次意外是偶然，多次意外只能是必然。

他咬了咬牙。

幕后黑手真是畜生，他把幾個大活人當成什么了？蓄養在圍欄里待宰的羔羊？

隱隱約約路明非又感覺哪里不對。

蘇珊與莉莉絲以及好幾個健全的孩子，只是因為流言蜚語才沒有人收養么？美國人沒有這么迷信吧？何況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哪個家庭會記得這么清楚？從蘇珊、莉莉絲最后一次從養父母家庭回來起碼過了八九年，期間再也沒有人要收養她們？

或許是領養家庭都希望領養年紀小的孩子？

也不是沒有可能，越大的孩子被領養的幾率越低。人之常情，誰都喜歡從小培養感情，而不是某一天家里住進來一個青春期的孩子，青春期的孩子最叛逆最不懂事，一旦在孩子幼年期沒有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以后一起生活、養父母想要孩子給他們養老，都會很尷尬。

路明非搖搖頭，或許是他想多了。

這時一輛橘色的雪佛蘭停在兒童之家附近的公路上，車門拉開，瘦高的白人男性與風姿綽約的女性同時下車，談笑中走向大門。

通訊耳機中傳來指揮所的提醒，一男一女正是兒童之家管理員瑪麗·簡與頭號嫌疑人摩爾。根據調查小組的追蹤，兩人一切正常，摩爾下班在家吃過晚餐后前往酒吧兼職調酒師，瑪麗·簡也去那家酒吧喝了一杯，這是她的習慣，還和摩爾聊了幾句。

兩人是低聲交談，再加上酒吧的環境嘈雜到處都是干擾，負責跟蹤他們的專員沒有聽清交談內容。

“清除小組A，慢慢向他們靠近。”

清除小組A是路明非這個小隊的代號。

“收到。”耳麥藏在執行部作戰服的領口，立式的黑色領口完美遮掩了耳機，路明非的回答只是讓他看上去稍稍偏了偏頭。

他假意對著搭檔擺姿勢，余光與注意力一直放在兩人身上。

這是路明非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兒童之家的管理員，此時的瑪麗·簡遠沒有她在照片上的低調。檔案上的瑪麗·簡身穿保守的黑西裝，嚴肅古板就像一個歐巴桑。

但是今天的瑪麗·簡魅力十足，換了一套輕薄的套裙，難掩火辣的身體曲線，這套套裙領口開得不小，鎖骨暴露在空氣里，每走一步腰肢都水蛇似的扭動，再配合細膩如瑪瑙的肌膚，盡顯成熟女性的魅力。

要是曹丞相在這里肯定會說‘夫人今宵愿與我同床共枕否’？

不過路明非不是曹丞相，沒有這種特殊愛好，瑪麗·簡一顰一笑總給他怪怪的感覺，怎么說呢，有點像中忍考試時期大蛇丸利用不尸轉生將意識塞到一具女性的身體中，對著自己的老師猿飛日斬‘搔首弄姿’。又有點像綱手為了躲避賭債利用變身術變成幼年模樣，容貌再怎么年輕也蓋不住身上那股老女人的味道。

“喂，別看呆了……”路明非的搭檔對他比口型，“任務重要。”

路明非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他又不是沒見過女人。正想解釋一下，只聽瑪麗·簡開口說：

“謝謝你送我回來，才喝三杯就有點醉了。你的酒真迷人，嗝~”瑪麗·簡臉上浮起誘人的酡紅。

“可能是服務生把我常使的那款基酒換了濃度？你給我嘗了一口，味道是不太對勁。”摩爾笑著說，“我們之間就不用這么客氣了吧？正好我有一份文件忘在辦公室了，順便回來。”

“送我回來只是順便的么？”瑪麗·簡挑眉。

“取文件只是順便的。”摩爾緊忙說，“正好看一眼孩子們，今天新來的小女孩怎么樣？還哭嗎？”

“哭倒是不怎么哭了，要是她沒睡你可以順帶看看她，你不是最會哄孩子么？”瑪麗·簡笑。

交談聲遠去，他們的背影逐漸隱在夜色中。

“娜塔莉？摩爾稍后可能會去看你，注意自己與莉莉絲的安全。”耳麥中傳出安東尼的聲音，“他的狀態有點不對。”

“沒錯，酒駕，虐貓，與女人共飲一杯雞尾酒……這絕對算調情，他逐漸露出真正的面目了。”有人說。

“咳……”路明非故意咳嗽了一聲。

這一聲是為了隱藏寫輪眼開啟的聲音，在黑色美瞳下，寫輪眼鎖定了摩爾與瑪麗·簡。寫輪眼在木葉里能看到人體中查克拉的流向，在這個世界也能看到人體經絡圖，只不過查克拉的顏色變成了紅色。

在路明非的視野里，摩爾的經絡圖中紅色的龍血激流勇進，簡直是一座泄洪的大壩。他在學院時也開過寫輪眼觀察同學，他們的龍血都很穩定，涓涓細流。這種情況的確證實了摩爾很危險。

但這次心血來潮的觀察還有意外收獲。

瑪麗·簡的經絡圖中也流淌著赤紅色的龍血，普通人的經絡圖中是空的，顏色越深血統濃度越高。他有些詫異，從濃度上判斷瑪麗·簡甚至遠超摩爾，但她很穩定。這個管理員也擁有血統么？

“瑪麗·簡這個人有血統么？”他對著耳麥問。

指揮小組的成員一愣。

“不知道，萬博倩沒觀察過她，她又不是重點嫌疑人。”安東尼說。

“我覺得有必要查一查……”

路明非還沒說完就被通訊頻道中傳出的另一個聲音打斷，調查小組在高處通過望遠鏡捕捉到了摩爾的蹤跡：“全體注意，摩爾從辦公室離開后正在接近莉莉絲，一級戒備！”

這個時候娜塔莉聽到門外的腳步聲，警惕從眼中一閃而過。

趁著這個時間她摟緊了人偶熊，悄悄拉開人偶皮套的拉鏈，一柄已經上膛的格洛克封在棉絮中。

即使沒有機會掏槍也無妨，她的束袖連衣裙手腕處還捆著發射裝置，《暗器精通Ⅰ》這門課她拿了滿分，隨時都能甩出兩枚淬毒的飛鏢貫穿敵人咽喉。雙管齊下，不可謂不保險。

腳步聲忽然停住了，是管理員瑪麗·簡從那棟古樸的小樓里叫住了他：

“我跟你一起去，這么晚了你一個人不太方便，正好我順便看看新來的孩子。”

“好啊。”

“你看你衣服都臟了，注意一點，要不然在孩子心里那個愛干凈的大哥哥形象就破滅了。”

娜塔莉還聽到了面料抖動的聲音，估計是瑪麗·簡用手拍了兩下撣去摩爾外套上的灰塵。隨后腳步聲恢復。

圣塔芭芭拉兒童之家目前收養了五十多個孩子，超過十二歲的寥寥無幾，都住在單獨的小木屋內。莉莉絲住的這間窗外種著不知名的小花，一條鵝卵石鋪成的路直通大門。

“嗨，莉莉絲，今天怎么樣？”摩爾進屋后露出和善的笑容，瑪麗·簡站在他的背后，笑而不語。

“和以前一樣。”莉莉絲點頭。

娜塔莉裝出怕生的模樣，用力摟緊自己的人偶熊，一只手已經握住格洛克冰冷的握把。

“希爾你呢？剛來一天習不習慣？缺什么東西？明天我可以幫你帶過來，只要不違反管理條例。”摩爾微微欠身說。

“習慣……”娜塔莉用似蚊鳴的聲音回答。

看起來就像大哥哥關心落難的兒童，噓寒問暖足足數分鐘，涉獵極廣。漸漸娜塔莉好像聽到了蚊鳴似的聲音，屋里有蚊子么？她的頭開始暈了，世界仿佛旋轉起來，耳麥中的聲音漸漸模糊，眼皮越來越沉仿佛灌了鉛，眼睛閉上的最后一秒依稀看到了……璀璨的金色！

黃金瞳！

娜塔莉猛地一咬舌尖，劇痛令她清醒。還是那間屋子，可瑪麗·簡已經暈倒在地板上，摩爾也不再保持安全距離，站在床邊，一只手撐住身體，另一只手去解莉莉絲的衣扣，而莉莉絲已經陷入昏迷。

畜生！

“嫌疑人動手了！”一瞬間娜塔莉怒從心生，大罵著撕碎偽裝，連開數槍。

得到信號的專員們紛紛行動，便衣探員附近的執行部專員佯裝急性病發作呼救，成功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路明非等清除小組趁機沖了進去，狂奔猶如離弦之箭，聲勢浩大。

娜塔莉的驟然暴起讓尚未得手的摩爾大驚，他中彈了，臉上露出幾乎要殺什么人的兇狠。但他只是狠狠地剜了娜塔莉一眼，從床上借力撞破窗口跳了出去，像一只落荒而逃的兔子。娜塔莉沒想到弗麗嘉子彈的麻醉效果不生效，急忙順著他逃跑的方向環視，可摩爾……卻像一個幽靈那樣消失了。

正在對這棟建筑合圍的清除小組一愣，托雷斯·坎貝爾看見從窗口探出來的那個腦袋：

“人呢？”

顯然清除小組也沒找到摩爾，娜塔莉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憑空消失了！”

“消失？安吉魁尼？”總指揮安東尼冷笑，“早就料到這一手了，指揮所，我需要你們定位他的坐標。”

“他的坐標……沒有動。”公共頻道傳出急促的聲音，“定位顯示他還在兒童之家！”

“什么？”安東尼瞪大眼睛，“他拆下了定位裝置？他已經發現我們了？”

這個猜測站不住腳，因為摩爾要是發現了卡塞爾學院，不會采用這么明顯的方式，完全可以憑借言靈·安吉魁尼直接帶走莉莉絲，而不是在她的房間內施暴。

可安東尼已經來不及仔細思索來龍去脈了，按住耳機大喊：

“該死……通知諾瑪，啟用備用方案，監視整個圣塔芭芭拉境內。摩爾有極強的進攻欲望，他被打斷后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們要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越強大的言靈消耗越大，尤其是‘安吉魁尼’這種傳送類型的言靈，一個混血種不可能隨心所欲地使用。只要在短時間鎖定他，完全可以成功清除。

不消片刻，公共頻道傳來新的聲音：

“報告，諾瑪通過監控911熱線得到消息，有人在濱海大街的福克斯酒吧行兇，涉及超自然力量！”

“清除小組、預備小組跟我走，調查小組、指揮小組全力支援，務必要在摩爾造成更大的傷亡前結束戰斗！”安東尼下令。

專員們陸續退出兒童之家，后勤小組已經提前在附近準備好車輛，隨時都能啟動。路明非卻站在原地沒有動，在安東尼疑惑的眼神中緩緩搖頭：

“不，我們不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