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塔芭芭拉市。

兒童之家附近的獨棟別墅里，一樓大廳熱火朝天，足足二十多臺筆記本電腦橫列在長桌上，抓怕這一幕恐怕會被誤解為是大學生在宿舍里舉行某個游戲的對戰比賽。看這些人的外貌也很像，眼睛上大大的黑眼圈，泡面桶摞成小山高，地下隨處可見空空如也的瓶裝咖啡。

卡塞爾學院戰場實踐指揮所。

這是案發之后第二天的清晨。

案發之后第一天的夜晚，卡塞爾學院執行部抵達圣塔芭芭拉市，臨時租下這棟度假別墅。它的視野極佳，面朝大海，隔著一條主干道就是圣塔芭芭拉兒童之家。執行部專員們之所以邋遢到像是沉迷網游的大學生，是因為他們熬了一夜沒有休息。

昨夜趁著月黑風高，專員們悄悄安裝了監控攝像頭，確保隨時能監測兒童之家的各個出入口。表世界身份是縣警的列奧納多也參與行動，以檢查之名給所有房間裝入竊聽器。調查小組也沒閑著，潛入五位嫌疑人的家中搜查并安裝竊聽。

五個小組分工明確各司其職，出色展示了卡塞爾學院這臺機器的高效性。

此時路明非頭戴耳麥，正在一樓大廳窗前的沙發上閱讀《卡塞爾學院任務手冊》。

指揮小組忙著聯絡專員與本部，調查小組已經開始尋找蛛絲馬跡，后勤小組與預備小組忙著準備食物與水源。五個小組里只有清除小組比較安逸，因為目前還無法鎖定嫌疑人，子彈總不能打到沒有靶子的空氣里。

“報告！”通訊耳麥中忽然傳出調查小組組長戴維斯的聲音，“五位嫌疑人的居住地搜查完畢，沒有發現異常。”

意料當中的事情。兇手疑似擁有言靈·安吉魁尼，一個可以實現中遠距離傳送的言靈，想要藏匿被害人的子宮大可不必放在家里，都不需要卡塞爾學院，警犬就能找出來，兇手一定有秘密基地。

“我知道了。”電腦前的安東尼說。

“另外根據萬博倩的‘血系結羅’確認，五位嫌疑人之中只有沃克、摩爾與賴特擁有血統。”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包括路明非，他在芬格爾的《言靈學入門》上看過關于這個言靈的描述。

言靈·血系結羅，序列號02，效果是在領域內尋找擁有龍血的目標。釋放者發動言靈時會產生‘幻視’，以自身的血統與周圍的混血種、龍類產生共鳴，共鳴成功會看到自己與擁有血統個體產生的紅線。

“把剩下兩個嫌疑人的監控目標調為藍色，精力主要集中在擁有血統的三個人身上。”安東尼說。

他并沒有完全放下對其他兩個人的監視，即使確定犯下這起案件的兇手一定擁有血統。

因為這個言靈的原理是‘利用自己的血統與其他個體產生共鳴’。強大的混血種乃至龍類可以隔絕‘共鳴’，甚至利用這種‘共鳴’殺死釋放者。雖然目前還未發現這種存在，但未發現不代表不存在，足見資深專員安東尼的謹慎。

“諾瑪，我需要你查詢沃克、摩爾與賴特的SSN。”

“收到，預計十分鐘之后發給你。”

SSN？路明非一愣，什么玩意？

“social security number，社會安全號，和你們國家的身份證差不多。”旁邊有人搭話。

路明非一拍腦門想起來了，早說嘛，幾乎每個留學生都要用到它，它是美國唯一的個人識別號碼，包括交稅、信用、福利領取、犯罪記錄。他還沒來得及申請，入境十天后才能辦理。查詢SSN，相當于查這個人的檔案，通過背景調查尋找罪犯。

“謝謝。”路明非轉頭，這還是有人主動對他搭話。

與他搭話的是一個女生，清除小組當中唯一的女性，大一新生娜塔莉·勞倫斯，B級血統。這是個身材嬌小的女孩，那張娃娃臉讓人懷疑她的年齡只有十二歲，但根據執行部的記錄她在《野外生存Ⅰ》這門課上赤手空拳打死了老虎，彪悍得不像話。

“報告！”還是戴維斯的聲音，“調查小組發現兩位被害人的相似之處，根據醫療卡與醫院病歷顯示，她們的血型都是罕見的O型Rhnull型。”

“O型Rhnull型？”

不止是安東尼，所有人都對這個血型表示疑惑。

路明非只知道ABO，還在報紙上看過Rh陰性血型，因為太過罕見被譽為‘熊貓血’，這個O型Rhnull型又是什么鬼？

“人類的血型總共有三十多種，最常見為ABO型血，Rh血型系統是已分類的紅細胞血型系統中最復雜的一類，如果紅細胞表面含有D抗原，被稱為RhD陽性，反之則稱為陰性。有些人的紅細胞外完全沒有Rh抗原，這就是Rhnull血型，O型Rhnull血型號稱‘黃金血’，可以為任何需要血液的人獻血。”

諾瑪貼心地播報，聽起來像是從維基百科摘抄出來的一段。

“這么說兇手殺死被害人是為了她們的遺傳因子？”路明非脫口而出。

所謂血型，就是根據紅細胞表面所攜帶的可遺傳抗原對紅細胞進行的分類，每一種血型系統都是由遺傳因子決定的，遺傳因子當然可以傳給下一代。

“有道理。”安東尼點頭，“調查一下兒童之家的孩子還有沒有是這種血型的？戴維斯，男女都要檢查，既然兇手不是無差別隨機殺人，擁有這個血型的很可能會成為下一個目標。”

“收到。”公共頻道中的聲音消失。

“我們要不要順著這個思路查找兇手？”有人提議，“我們幾乎可以確定兇手是侵犯這些女孩的人，他選中的目標既然擁有特殊血型，那他也應該擁有特殊血型才對，否則不是污染這些孩子的血統？”

“倒是具備一定的可行性。”安東尼若有所思，“調查小組，我還需要五位嫌疑人……不，整個兒童之家所有人員的血型報告，清除小組，你們幫忙篩選信息。”

“收到！”

清除小組都在一樓大廳待命，路明非丟下磚頭厚的手冊，打開執行部發放的作戰電腦，登陸內部系統。

這次所有專員都忙碌起來，總指揮安東尼倒是得到了片刻空閑，他將瓶子里最后的冷咖啡一飲而盡。有件事執行部沒有通知給學生們，這起案件的背后疑似有所羅門圣殿會的影子，當然只是猜測。

可這個猜測貌似正在慢慢變成現實。

幾乎可以肯定兇手不是單一的罪犯，因為他的行為涉及到了《龍類基因學》與《龍類遺傳學》這種只有大型組織才有資格、有能力涉獵的領域。只有極少數的概率是這家伙是天才中的瘋子，殺人催生那些嬰兒只用于某個黑魔法性質的煉金實驗。如果是后者還好說，殺死他結案，如果是前者……

秘黨恐怕要與所羅門圣殿會展開一次對決。

秘黨的勢力當然不懼所羅門圣殿會，可這個神秘的混血種組織表面上還站在人類陣營，查明真相與所羅門圣殿會有關，豈不證明一個龐然大物站在人類……或者說秘黨的對立面？真要這樣一年級的學生能應付么？

然而無論兇手是否隸屬某個混血種組織，他要這些孩子究竟意欲何為？那種黑魔法性質的煉金實驗到底是干什么的？

謎團，跟兇手是誰一樣的謎團。

“部長……你給我出了一個難題啊。”安東尼在心里說，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安東尼專員。”通訊頻道中傳出諾瑪的聲音，“沃克、摩爾與賴特的SSN查詢完畢，已經發送到臨時作戰平臺的公共信息展示欄中。”

安東尼在作戰系統的臨時工作臺內看到了三人的SSN。

正在篩選兒童之家護工血型的路明非也瞄了一眼，三個人信用記錄良好，無犯罪記錄，資金來往正常，是個‘干凈人’。但這只能表明你在官方留檔的記錄里是一位遵紀守法的公民，并不能證明暗地里你表里如一。通過普通的背景調查確定三人當中誰的嫌疑最大，該計劃已經破產。

“報告！”托雷斯·坎貝爾大聲說，“我這里發現兒童之家的莉莉絲與兩位被害人擁有同樣的O型Rhnull血型，極有可能成為下一個被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