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紀云峰話還沒說完，不遠處傳來刺耳的笑聲，三兄弟站起身，向濃霧中觀望，可不論怎么努力，仍看不到任何東西。

“你看到了一個石頭房子，地上刻著圖樣，你認為那是紀學禮木匣子里的線索，家徽紋樣，你剛要繼續(xù)探索，忽然睜開了眼睛，不得不中斷，對嗎？哈哈哈哈......”

鐵強不喜歡這個聲音，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他小聲道：“聽聲音好像是幾歲的孩童，但說出的話又仿佛一個成年人，到底怎么回事，對方是誰？”

“你們擾亂了我的清靜，還問我是誰，不太禮貌吧？”

紀云峰恍然大悟道：“是金童子，咱們小心！”

“哈哈哈哈，不錯，你很聰明，我就是金童子。”

鐵強尋著聲音的方向，喊道：“別裝神弄鬼，快出來，躲在霧里算什么好漢？......”

紀云峰攔住鐵強，讓他保持安靜，站在原地別動，然后嘗試伸出一只腳踏入濃霧，立即有個力量將他整個人吸了過去，鐵強和鐵勇眼見紀云峰消失，仍不敢動，沒發(fā)出聲音，他們嚴格遵守紀云峰的命令，焦急的等待著。

雖然是白色的霧氣，紀云峰卻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他伸手觸碰周圍的物體，嘗試尋找方向，走得十分小心。

“別緊張，這是我臨時的家，邀請你來做客，哈哈哈哈......”

金童子聲音剛落，紀云峰就看到前方的亮光，他朝亮光走去，漸漸看清周圍的環(huán)境，是泥土，潮濕的泥土，還夾雜著植物的氣味，走進光亮，他揉搓了兩下眼睛，看到一個木頭人站立在他面前。

“謝謝你們將我喚醒，沉睡了這久，終于可以重返人間，醒著的感覺真好。”

紀云峰后退了兩步，問道：“你是人是鬼，跟王順乃有什么關系？”

“王順乃？沒聽說過，讓我來看一看......”木頭人開始搖頭晃腦，看著很別扭，然后說道：“嗯，是他給我塑了金身，不錯不錯，可惜死得太早，沒等說出他的愿望就一命嗚呼......你叫紀云峰吧，讓我來看看你......”木頭人雙眼盯著紀云峰，看得他渾身發(fā)毛，許久后才說：“哈哈哈哈，我們是同路人，今天你能來喚醒我，全由機緣，說吧，你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幫你實現(xiàn)。”

“什么同路人？你還沒說你是誰？為什么依附在木頭上說話？”

木頭人雙手抱膝，蹲坐在墻角，示意紀云峰也坐下，然后說道：“每次被喚醒都有人這么問，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咱們坐著聊，可能需要花些時間。

很久很久以前，當時是唐朝，有些記不清了，我出生在普通農(nóng)家，父母靠給東家種地討生活，日子過得雖然不富裕，但一家人其樂融融，也不算苦，父母都很疼愛我，從不逼迫我做什么，那段幸福的時光，讓我終身難忘。周圍很多農(nóng)戶都羨慕我家的生活，經(jīng)常來家里做客，后來我聽有人議論母親的美貌，再后來東家打傷了父親，把父親趕出村子，又上門提親，要娶我母親過門。母親為了我才沒跟父親走，她滿臉淚水被逼嫁入東家，我也成了東家的孩子。其實東家對我還不錯，但是他已經(jīng)有很多夫人，母親出生貧寒，沒見過什么世面，經(jīng)常被他人恥笑，東家越愛護母親，母親受到的凌辱越多，終于有一天忍受不了煎熬，郁郁而終，留下了年幼的我。這些惡毒的女人還不肯罷手，見東家愛屋及烏，對我照顧有佳，便心懷嫉妒，把全部矛頭指向了我。有一次，東家出去打獵，下人端上來一碗羹湯，說給我補身子，我沒多想就喝了，結(jié)果湯里有毒，我就這么稀里糊涂的被毒死。”

紀云峰插嘴道：“也就是說，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人世？”

“嗯，聽我繼續(xù)說，死后我的靈魂漂浮起來，念念不忘原來一家人的感情，因為東家和他的夫人被弄得家破人亡，心中充滿了怨恨。我的葬禮極其簡略，很快便沒人再提起，仿佛我們只是過客，不該生存于世。不久東家又看上了隔壁村子的少婦，重復著上述戲碼。那時我就發(fā)現(xiàn)，東家才是諸多禍事的根源，除掉他，周圍的人便可獲得自由和重生。于是我用極強的惡怨詛咒他，每天附在他身上拳打腳踢，雖然觸碰不到他的身體，但我仍不放棄。終于有一天，東家病倒了，沒過多久便離開人世。大仇得報的我本該快樂，但卻迷失了目標，我每天四處游蕩，看到了很多像東家那樣的男人，做著同樣的事，仿佛一個人只要做了東家就會背離人性，我殺掉一個又一個，漸漸變得麻木，有些厭倦。后來我離開了家鄉(xiāng)，走南闖北，看到了很多原來沒機會看到的景色和人物，雖然不能跟大家交流，但收獲很多，直到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

紀云峰再次插話：“父親說靈魂怕打雷，是真的嗎？”

“嗯，有些事不能跟你說，總之那晚我遇到了一個大巫師，他很有法力，能看見我，還知道我的名字叫金童子，他說能保護我的靈魂，但作為交換，我要做他的護法。”

“你答應他了？”

“我別無選擇，停止殺人后，我變得越來越虛弱，跟他合作至少能保證我的存在。于是我們到處替人看事，消災解難，合作無間。大巫師臨終前，將我交托給他的弟子，就這樣我跟著一代又一代人勤奮的工作，也存活了下來。中間有幾次，我的跟隨者死的突然，沒來得及把我交托出去，為了保住靈魂，我不得不把自己藏起來，像冬眠那樣，等待有緣人給我塑金身，重新喚醒。”

“我還是不懂，死去的大巫師為什么不能像你一樣做護法，他們用什么方式維持你的靈性，為什么非要塑金身？”

“只有孩童的靈魂可以做護法，能力更強，不是非要塑金身，因為我生前五行為庚金，又叫金童子，所以需要塑金身。”

“你跟著大巫師做什么工作，收取錢財嗎？”

“紀云峰，你果然與眾不同，跟其他喚醒者關心的問題都不一樣。我不管大巫師的目的是什么，幫的好人還是壞人，只要能維持靈性，我不會計較太多。”

“其他喚醒者對你說的愿望更感興趣吧，我能理解。”

之后，無論紀云峰怎么提問，金童子都小心避開了如何維持靈性的問題，但根據(jù)他描述的經(jīng)歷過往，紀云峰大致能推測到，靈性需要靈性來滋養(yǎng)，就像普通人吃肉一樣，維持肉身需要吃肉來補充營養(yǎng)。同理，對于靈魂來說，其他靈魂就是食物，金童子之所以不提，一定是怕食物跑掉，畢竟眼下他只是一個饑餓又脆弱的靈魂。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吃肉，吃素也能活，為什么靈魂一定要掠奪別人的靈魂呢？一定還有其他方法維持靈體。

金童子有些不耐煩，再次問道：“你還沒說出自己的愿望，難道你不想找回父親嗎？只要你求助，我都會答應。”

紀云峰不想拿任何人的靈魂做交換，但又不想惹怒金童子，在對方的場域，說話必須小心，因此開始打太極，說囫圇話：“很榮幸有這樣的機緣喚醒你，王順乃為你塑的身體行動不便，我可以重新打造一個小的，你看怎么樣？非要埋在土里嗎？有沒有其他方法？”

“前一個喚醒者在入土時，他的家人把我的金身一同埋了，所以后來者以為我只能在土里，其實無所謂，供在供桌上享受萬人香火也可以。”

紀云峰心說，還享受萬人香火？連古圣先賢的神像都無法靠近，不知道跟著之前的巫師做過哪些惡事。金童子見紀云峰始終不肯說出自己的愿望，萬分謹慎，耗盡了自己的耐心，為了重返人間，他也顧不了那么多，因此威脅道：“外面兩個同伴是你的兄弟吧？你要估計他們的死活就別廢話，趕快說出愿望。”

“我沒有愿望，也不需要借助外力來實現(xiàn)。如果你對我有意見，我好人做到底，可以找別人來接你出去。”紀云峰斬釘截鐵的回答令金童子發(fā)狂，他需要引誘別人的欲望，通過獲取對方的陽壽來滋養(yǎng)靈性。他本不想為惡，但幼年時的記憶讓他討厭人類，一直困在迷茫中走不出來，紀云峰在他眼里跟家畜類似，區(qū)區(qū)食物罷了。

金童子被喚醒需要條件，首先需要數(shù)字11來開門，讓他不再沉沉睡，然后需要運氣調(diào)節(jié)，回復記憶。鐵強和鐵勇的名字整好符合兩根金屬棍，又恰逢11點11分動第一鍬土，即11來開門，然后紀云峰的云字化氣調(diào)候，陰差陽錯省去了很多繁瑣的步驟。金童子第一眼看到誰就必須跟著誰，除非喚醒者主動放棄接收權(quán)。他可不想重新陷入沉睡，于是交易道：“哪有沒欲望的人，別把自己當圣人，我的力量無窮，雖然不方便展示，但你一試便知。”

聽金童子有些服軟，紀云峰隱約中抓到了他的弱點，立即挺直了腰桿，一字一句道：“我不畏懼因果，完全接納，所以不需要靠許愿達成目標，我的欲望和你所謂的欲望不是一回事，我想讓所有百姓擺脫貧困，不再受苦，你能做到嗎？”

“你那不是欲望，是發(fā)大愿，菩薩都做不到的事，我怎么能行？你個人難道沒有渴求任何嗎？”

“這就是我個人的渴求，我今天來這里，就是不希望你落到壞人手里，為禍百姓。”

“哼！百姓？你愿意為百姓犧牲欲望，可百姓會感激你嗎？誰知道你的付出？”

“不需要知道，我做該做的事就好。”

“呵呵，真?zhèn)ゴ螅愕耐暧懈赣H守護，沒經(jīng)歷過風雨，根本不理解被傷害，被拋棄的痛苦，有什么資格在這里裝偉大？”

“你說的對，我感恩父親教我讀書識字，教我正確的生存之道，有充足的心里準備去迎接外面的風浪，不會走錯路，迷失方向。你不是沒有機會糾正自己，可為了生存，放棄了原則，如果你跟那些惡人一樣，已經(jīng)被同化，就別再提生身父母的事，你不配。”

“紀云峰，你竟敢，你、你......”

“我只是說出了真相，別人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無非相互利用，而我被你的故事打動，不愿意看著你繼續(xù)助紂為虐，糟蹋自己的能耐，無法轉(zhuǎn)世超生，繼續(xù)留戀在這痛苦的地獄中。”

金童子的意識突然被擊中，仿佛一道光芒照進他百年來的漂泊，樁樁件件歷歷在目，他感到萬分疲憊，為了生存漸漸忘記初心，他很想跟著紀云峰，體會不一樣的靈魂歷程，即使最終灰飛煙滅，也算不白來一場。

金童子放低了姿態(tài)，喃喃道：“那你給我塑個小金身吧，我在這里等你，千萬別超過十二個時辰，否則我將永遠消失在世界上，我、我、我相信你。”

紀云峰沒回答，從衣袋里抽出一根香，點燃后插在地上，默默祝福金童子不會消失，將為百姓造福。金童子能感應到紀云峰的想法，雖然只是一個人的祈福，但信念堅定，力量很強，他感到很舒服，大口大口吮吸著香味。當他再次抬頭，紀云峰已經(jīng)消失在視野中，兩個人的約定就在無聲中達成。

迷霧漸漸消散，鐵強和鐵勇終于能看到周圍的景物，他們四處尋找紀云峰，直到在墳包背后發(fā)現(xiàn)紀云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大哥，大哥，大哥，快醒醒，快醒醒啊？”

鐵勇邊喊邊掐紀云峰的人中，過了很久才將他喚醒。“我沒事，你們還好吧，快扶我起來，咱們得盡快去辦件事。”紀云峰掙扎著起身，收拾好地上的神像，拉著鐵勇和鐵強往回趕。

“大哥，急什么，剛才到底怎么回事？你沒......”

“咱們邊走邊說，時間緊迫。”

在路上，紀云峰將墓穴里的情況講述了一遍，要找城里的瓷器或者鐵器師傅塑一個小金身，只有十二個時辰，恐怕很難完成任務。

鐵勇靈機一動，說道：“大哥，我到有個辦法，你看是否能行。香兒是做舊高手，她手里有很多磨具，咱們?nèi)フ宜龁枂枺f不定有童男玩偶，刷上金漆就成。”

“這個主意好，我怎么把香兒給忘了，快走，直接去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