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混混鬧事
- 華峰會
- 作家X5Rb2I
- 4535字
- 2024-07-11 08:52:20
因為有租界店鋪的基礎,分店很快受到市場認可,每日客人往來穿梭,三兄弟忙得不亦樂乎,一天下來沒有閑著的時間。
沈玉茹在店里占了小小一個角落,專門給窮苦百姓看病、開藥方,簡單藥品免費贈送,但疑難雜癥需要病人自己去藥鋪抓藥。紀云峰的卜卦攤位在沈玉茹旁邊,他經常在顧客還沒看病前就發現了對方生活上存在的問題,熱心幫忙做心理輔導,糾正病人思想上的一些壓力和錯誤,常讓病人有醍醐灌頂的感覺,和沈玉茹配合十分默契,兩人從身體和心理兩方面對病人進行調理,并且兩個攤位都是不靈不要錢,絕對的誠意和效果得到了百姓的認可。每日店鋪一開門就排起長隊,加上回來送錢和送錦旗的人,他們的收入很快便超越了古董生意。
鐵強經常調侃兩人“夫妻同心、干活不累”,每當這時紀云峰都責怪他玷污沈玉茹的名節,讓他別再亂講,更不能讓外人聽見。可沈玉茹卻從不在意,總是笑盈盈的聽著,不認同也不反對。
有一天,店鋪剛開張,百姓排起長隊,鐵強和鐵勇正在擦拭桌面,一個中年老爺走進大廳,四下掃視一圈,然后大喊道:“誰是紀云峰,給我出來。”
沈玉茹聽這聲音有些耳熟,立即站起身,墊著腳尖,穿越人群往外面看,驚呼:“爹!你怎么來了......”
紀云峰知道是沈玉茹的父親到訪,快速走出柜臺,十分恭敬的拱手作揖道:“不知是沈大人到訪,小店蓬蓽生輝,您這邊請。”
沈大人被紀云峰引領到偏廳休息區,坐在主位上,他觀察完周圍環境,又上下打量紀云峰,然后說道:“你就是紀云峰?”
“正是”
“好,你認識我,說明你知道玉茹是千金大小姐,你把她禁錮在這個地方,到底居心何在?信不信明天就有官差來抓你。”
“大人請息怒。”紀云峰不慌不忙將煮開的茶水倒入茶碗,用雙手指尖恭敬的捧到沈大人面前,繼續說:“沈小姐知書達理,見識廣博,關注百姓疾苦,自愿到小店義診,幫助無數周邊百姓恢復健康,積善積德,她就是榜樣,照亮我們所有人。朝廷事務繁忙,不可能照顧到每一個百姓,百姓又沒有自救的能力,需要像沈小姐和我們這樣的人來協助,大家共同努力才能確保天津城長治久安。”
清政府的治理能力每況愈下,剛登基的小皇溥儀帝靠父親攝政王載灃輔佐,幾乎不上朝,除少數滿人官員仍死心塌地遵循原有規制,保持著官員品級的禮儀,多數漢人官員都開始思考未來的去路,不少倒戈向袁市凱,希望在改革后的政府里能謀個一官半職。沈大人飽讀詩書,不屑于與任何一方為伍,他看夠了官場上的爾虞我詐,裝傻充愣多年,內心無比疲憊。他有時間到天津來,一是思念女兒,十分擔心她的安危,二是賦閑在家,無事可做,索性四處走走。
紀云峰不卑不亢的態度,及對百姓奉獻和付出的精神感染了沈大人,他了解自己的女兒,聰明伶俐,但也心高氣傲,絕不會輕易向任何人和團體低頭,除非是她自己愿意。
沈大人接過茶,喝了一口,試探道:“你打算怎么處置我女兒,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就這么跟著你拋頭露面,不太合適吧。”
紀云峰對沈玉茹有好感,但絕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他知道雙方身份的差距,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怕給對方造成誤會。他聽沈玉茹說過,沈大人著急給女兒找一個好歸宿,甚至答應比武招親,他不想被沈大人看扁,于是顧左右而言他,道:“我還沒跟大人介紹一下店里的人員情況,我叫紀云峰,是大哥,之前一直在法國領事局工作,曾主辦過租界教堂火燒案,后因個人原因辭職,跟家人在這里做生意,專為百姓調風水、卜卦、看相,不靈不收費,跟玉茹配合,幫助過無數家庭,外面的錦旗就是證明。還有我二弟紀鐵勇,文武雙全,一直在配合我工作,即是這里的店長,還兼任賬房先生,因為他的精準把控,我們店每天的盈利都在增長。接下來是我三弟,曾是租界香福樓的總經理,他年紀輕,需要歷練,所以我讓他在復雜的環節中磨礪,干得非常不錯,將香福樓的業績做到歷史最高位。我還有個妹妹香兒,她不在這里,經營古董生意是她的強項,租界的總店就是她在打理,我們這個只是分店,收入還不到總店的一半,后面還需要繼續加強。”
沈大人有些驚訝,紀云峰看上去不過二十歲上下,剛才提到的弟弟妹妹年齡更小,怎么會有如此的能耐,更令他奇怪的是,兩人攀談已經有一段時間,女兒竟還不來請安,難道料定紀云峰能應付得來?于是他微皺眉頭,說道:“你是想說,玉茹跟你們是同路人,小孩子在一起想做出點成績?聽名字你們不是親兄妹吧,難不成玉茹也成了你妹妹?”
“什么都瞞不過大人,雖不是親兄妹但勝似親兄妹。”
“那可不行,玉茹是我唯一的孩子,怎么能隨便認了別人做兄妹?”
“爹!你在說什么?越來越離譜。我們是好朋友,真心想為百姓做點事,咱們跟那些百姓沒有分別,只是出身不同罷了,我會醫術,為大家提供些服務不對嗎?您從小就教育我愛惜百姓,如今我正在實踐,您怎么又不同意呢?”
沈大人緊皺的眉頭瞬間舒展,微笑著將女兒拉到身邊坐下,解釋道:“我是當爹的,擔心自己的女兒都不行嗎?等你做了母親,才能理解我現在的心情。我不是不支持你的做法,只是為什么非要跑到天津來做,在我身邊不好嗎?你要什么樣的店鋪我都給你弄到手。”
沈玉茹嘆氣道:“爹,您又來了,我已經長大,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斷,絕不是一時心血來潮,您看看外面的百姓,活得多苦,我能做的也只是幫減輕他們的病痛,大環境不改變,他們還會一直活在煎熬里。您平日最慈悲,不能因為疼我就破例,您是朝廷官員,幫助百姓責無旁貸,我作為官員家屬,也有義務協助完成任務。”
“你這孩子,不是你爹不支持,而是......”
大廳里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音,有人高聲說道:“是誰給趙文佩看的病,快給老子出來,這幾天爺事務繁忙,沒空來收保護費,你們竟敢給對家看病,沒一點規矩,給我出來,讓爺爺教教你們什么是規矩。”
紀云峰立即站起身,說道:“玉茹,您跟沈大人在這里別出去,我來應付。”說完不等玉茹回話,他便走出偏廳,來到叫囂者身旁。
“我是這里的掌柜,您是哪位,有什么事跟我說吧。”
來者回頭看紀云峰,鄙視道:“爺爺叫王順乃,這條街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店里原來的掌柜是我的小跟班,誰敢不懂規矩?”
紀云峰謙卑道:“我是第一次開店,對這里不熟悉,不如王大哥給指指路?”
“跟你說吧,這里是紅幫的地盤,受到紅幫保護,青幫為了擴大勢力,跟我們起了沖突,打傷幾個兄弟,趙文佩是這次青幫的主謀,他受了傷,沒人敢給他看病,結果我竟聽說這里有個神醫,把他治好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樣的神醫,膽大包天。”
鐵站在紀云峰身后,看不慣王順乃囂張跋扈的態度,想上前拿住他,被紀云峰用胳膊攔住,說道:“王大哥說的趙文佩我根本不認識,哪有郎中看病還問病人姓名家事的?即使問了,又怎么會知道青、紅幫派之間的糾葛?叫您一聲大哥,您定是要照扶我們的,問罪也得讓人信服口服吧。”
王順乃被連續質問,火氣騰騰上竄,罵罵咧咧道:“在這條街上,我的話就是圣旨,我說誰有罪就誰有罪,你算什么東西,敢質疑我,今天非要你......”
“又在欺負老百姓了,呵呵呵,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男人從外面走進來,紀云峰看著眼熟,但一時想不起。
王順乃猛然回頭,驚訝道:“呦呵,趙文佩,真是冤家路窄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好好好,今天就跟你算總賬。”
趙文佩不慌不忙坐在門口的椅子上,點上了大煙袋,說道:“急啥,我的舊傷還沒好,抽兩口大煙舒服舒服,你也坐下吧,年輕人就是聒噪,總愛嚷嚷,好像這地盤都是嚷嚷出來的,呵呵,可笑。”
王順乃仍在不停叫罵,但紀云峰能感受到,他的氣勢完全被趙文佩壓制,姜還是老的辣,以柔克剛,四兩撥千斤。
鐵勇在旁邊小聲跟紀云峰說:“大哥,王順乃這么難聽的問候趙文佩十八代祖宗,他怎么還是氣定神閑的,青幫不要臉面的嗎?”
店外的人越聚越多,都是這條街上的商戶,王順乃為表現他小霸王的風采,將臉湊到趙文佩臉旁邊罵,以示對方懦弱、膽小,不敢回應。
趙文佩抽完煙,心滿意足的在凳子邊磕了磕煙灰,這一磕不要緊,外面立即沖進來幾十個彪形大漢,面對王順乃站成兩排。
紀云峰只聽說過幫派斗爭,從沒親眼見識過,此刻他的興致遠大于恐懼,想找個好位置觀看,剛一回頭,正巧鐵強笑嘻嘻的給他搬來一個凳子,然后自己和鐵勇都坐在旁邊的長凳上,就差抓把瓜子、花生,臉上興奮的表情堪比原始人第一次看見飛機。
王順乃不肯示弱,拍了幾下手掌,也進來很多幫手,一時間,店鋪大廳變得十分擁擠。趙文佩高聲說道:“咱們出去說,別破壞人家店鋪。”
王順乃將柜臺上的擺件“啪”的摔在地上,回應道:“我就是要砸了這家給你看病的店鋪,怎么了,我樂意。”
趙文佩沒理會王順乃,領著手下直接走出店鋪,連頭都沒回。王順乃怕對方跑掉,無奈只能命手下跟出去,臨出門還沖著紀云峰吐了口唾沫,不忘放狠話道:“你們給我等著,收拾完趙文佩我就回來砸店鋪。”
兄弟三人毫不畏懼,也跟了出去,大家停在了街口一片空地上,兩派人越聚越多,有人通報了衙門,十幾個懶洋洋的巡視兵站在人群外圍,根本沒有要阻止的意思,只想將影響限制在街口,避免周圍百姓受傷。
這次王順乃和趙文佩都變得安靜,反而是兩派的手下開始對罵,要多難聽有多難聽,很多百姓聽不下去,都捂上了耳朵。
鐵勇不解的問道:“大哥,他們在干嘛?為啥不動手。”
沒等紀云峰說話,鐵強先回答:“二哥,這你都不知道?他們在斗狠,都是腳行出身,生活不易,迫不得已才出來做混混,有一條原則必須遵守,就是一旦雙方起了沖突,只能比誰更狠,不能對打壞了規矩。我常聽香福樓的官員們提起,他們對這些混混很頭疼,但人家沒偷沒搶,也沒傷人,能拿人家怎么辦?”
紀云峰補充道:“是啊,現在朝廷虛弱,有時還要仰賴這些混混維持秩序,百姓可能不怕皇帝,但都怕街面上的混混,只能說是扭曲的統治,生發出扭曲的社會結構。”
鐵勇不解道:“大哥,你怎么知道這些,再說他們不是清、紅幫嗎?怎么又扯到混混上?”
紀云峰回答:“租界里也有不少混混,只是級別比較高,跟領事館都有合作。洋人的武力再強,也無法對老百姓出手,而且不能總把武力掛嘴邊,他們是來做生意的,面對本地不方便直接出面解決的問題,需要混混幫忙。至于幫派嘛,是新潮玩意兒,混混入了幫派就相當于把自己洗白,實際上他們與革命黨有本質差異。”
一個官差走上前,說道:“差不多得了,要比就比,我們還有事要辦,耽擱不了太長時間,罵也罵夠了,快開始吧。”
趙文佩終于開口:“就給官爺個面子,你說吧,比什么?”
王順乃不客氣道:“好,過去比的油鍋撈銅錢、烈火焚身、滾釘板沒意思,都是老三樣,你叫趙文佩,哈哈哈,當個混混還文佩,我呸!咱們就比文的,如果你輸了,立即改名字,再給爺爺磕三個響頭,怎么樣?哈哈哈。”
趙文佩知道王順乃想通過這個法子羞辱自己,讓他在混混圈里永遠抬不起頭,比武斗還狠,但如果不應,等于直接輸了,于是只能咬著牙同意,與對方約定兩日后還在街口見面,正式開始比試。
事后,人群散去,兄弟三個沒看到激烈場面,感到非常失望,回到店鋪里還在談論著,紀云峰竟忘記了沈大人還在偏廳。
沈玉茹早已回到崗位上繼續給百姓診病,紀云峰連忙問道:“你怎么出來了,沈大人呢?”
“我爹已經回去了,他同意我繼續在這里義診。”
“你爹他沒......”
“沒事的,他就是不放心我,見你們個個有勇有謀,已經放心了。瞧,門口坐著那四個人,是他留給我防身的隨從,都掛著衙門的腰牌呢,以后沒有人再敢到店里鬧事。”
沈玉茹說得輕描淡寫,但兄弟三人知道這腰牌的分量,剛才沈大人沒出手,只是想試探大家的應變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