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玉見劉媽媽正忙著烙饃,酒兒和喜子也各有其職,雞蛋卻已打好,爐火也正旺,她心里癢癢地,這就捏著小碎步,偷偷邁進(jìn)屋去。
好,沒人發(fā)現(xiàn)!書玉心中竊喜,向酒兒打好的雞蛋碗里灑進(jìn)幾顆鹽下去,筷子輕輕攪伴,成了。
第二步,書玉躡手躡腳地取出油瓶,左手將其裹進(jìn)息寬大的夾襖里,右手端起雞蛋碗,悄無聲息地走到門口,預(yù)備這就溜出屋去。
書玉探頭先向外看去,嗯,一號boss,劉媽媽背對自己,搟面正歡,這就行了,書玉長出一口氣來,心想基本可以解除紅色警報了。
再看酒兒,皺眉看那養(yǎng)螺螄的水呢,想必吐得沙多,小丫頭口中喃喃自語,這就向廚房門口水缸走去,嗯,定是打水去了,書玉點點頭,險情大約已經(jīng)排除。
喜子跟劉媽媽面對面,朝向屋門口坐著,猛地看見書玉鬼鬼祟祟從房里出來,雙手占著,又是碗又是瓶的,情不自禁伸出手來,指向書玉,嘴里呀地一聲,叫了出來。
書玉小臉兒一板,兇巴巴地瞪他一眼,喜子雖說是被酒兒瞪慣了的,書玉這一眼卻是威力不小,這就嚇得他呀了一半,下半段轉(zhuǎn)成個噴嚏:“啊欠!”
劉媽媽大為不滿:“你這小廝一點道理不懂!這里正做著饃呢!這是要吃進(jìn)口里的東西,你不知道?還朝上面的噴嚏,這塊得單挑出來,一會兒就留給你自己,自己的口水吃,也就不算浪費(fèi)!”
喜子捏捏鼻子,哼哼二聲混過,再看書玉那邊,已是將油倒入鍋里,這會兒就青煙直冒了!
完了,喜子搖搖頭,這小姐再是個與眾不同,到底也不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再者,她就是天上的仙女,也不可能無師自通地會做飯炒菜。完了,一會兒燒起來,這鍋是保不住了。
想到這里,喜子開始四處張望,尋找身邊最近的救火源,還好,身邊正有個盛了一半水的破水盆,原是孫老太太放在他屋里的,他嫌太過骯臟,就給兔阿寶用了。喜子衡量了一下這盆水與油鍋之間的距離,搖搖頭,不行,一不水太少,隔得遠(yuǎn),二來,油鍋起火,也不能用水。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際,那邊書玉的雞蛋已經(jīng)下鍋了,滋啦!
這聲音是絕對瞞不過人的,這下劉媽媽和酒兒發(fā)現(xiàn)了,不過為時已完,咱們的大廚書玉,已經(jīng)將鍋鏟抄在手中,歡快地于熱油大火中,翩翩飛舞起來啦!
完了完了,喜子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再看,心里祈禱,火別燒得太快太猛,他是準(zhǔn)備豁出去了,只是心里算計不出,自己身上這件薄薄的小襖,壓不壓得住那火頭?
等了半日,喜子身上既沒感覺到有迫人的熱氣涌來,耳邊也沒聽見書玉,或劉媽媽,或酒兒驚天動地的叫喊聲,那么,這是什么意思?
他悄悄從指縫里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幕叫他簡直不敢相信,唯有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
書玉貌似熟練地上下翻炒著鍋中的雞蛋,因為蛋液打得松,火又大,這時已經(jīng)快好了,書玉滿面紅光地叫著酒兒:“快拿個盤子來,傻站著做什么!再光顧著看不動手,這蛋就該焦啦!”
劉媽媽和酒兒本是呆若木雞,被書玉這一聲方才叫回魂來,酒兒來不及多話,趕緊依言送上個盤子,書玉春風(fēng)得意地接于手中,鍋鏟咣當(dāng)幾下,滿滿一盤,黃噔噔,油旺旺,香噴噴,松撲撲,嫩呼呼地炒雞蛋,出鍋了!
哈哈哈!書玉在心里,得意地咆哮!叫你們小看我,叫你們不讓我動手!看看,這才是正宗頂級大廚做出來的菜哪!繼而,她在想象中摸了摸自己頭上那頂白色的,高不可觸的主廚大帽,接著便雙手叉腰,狂野地大笑起來!
不過當(dāng)然了,謙虛是我中華民族一向的美德,小女子潘書玉到底也是名門之后,前尚書之女,自然不能隨便亂失儀態(tài),心里就算翻出大天去,面子上還是一絲不能亂的。
“嗯,酒兒,來將這菜于我端了下去,盤子尚熱,小心燙手。”書玉柔夷輕轉(zhuǎn),皓腕微托,倩影娉婷,蓮步凌波于酒兒面前,將那盤子炒好的雞蛋送上。
“爐子前有些熱了,倒叫我出了些汗。也罷,這里正好有方帕子,就擦了也好。”待酒兒傻呆呆地接過盤子去,書玉又傲嬌地抽出酒兒袖口里的麻布粗帕,于面上輕點,神彩飛揚(yáng),容光照耀地再道:“諸位不必驚恐,這點子小事,于我潘書玉不過此微瑣碎罷了,以前是你們太小看了我,原也不值什么,并無可提之處,都將下巴收了,收回去吧。”
劉媽媽看著酒兒,酒兒看著喜子,喜子看著書玉,書玉呢?小腰一擺,自管自進(jìn)屋去了。
喜子眼里落了空,這才回神過來,問了酒兒一句:“這,也是小姐從書上學(xué)來的?”
待將鏊子上最后一張烙饃也揭開放進(jìn)盤子里,劉媽媽匆匆入屋內(nèi),見書玉微笑坐于炕沿上,不待她先開口,書玉搶在頭里道:“我知道媽媽要說什么,不必媽媽不用擔(dān)心,書玉確于這事上有些天賦,也就是無師自通,看了書上這樣寫,我也就這樣試過,沒想到,真就妥了!媽媽你說,想必也是老天賞我一口飯吃,給我這個天生的手藝吧?”
劉媽媽滿腔疑問,被書玉這幾句話一掃而空,有人就是天賦異稟的,劉媽媽忽然想起,潘老爺生下來,學(xué)會說話就能做詩,潘太太則是生下來就會笑出聲去,這二位異人,生出這們一位小姐,就有什么特殊本領(lǐng),也不是多么稀奇的吧?她在心里自我開解,又兼自我安慰。不過二位長輩的異稟,與小姐這天生會炒菜的本事之間有什么聯(lián)系?劉媽媽聳聳肩膀搖搖頭,第一次感到了自己智商上的受限。
好,現(xiàn)在烙饃得了,雞蛋也炒好了,晚飯桌,就只等著螺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