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彬彬回頭瞧見他來了，大聲喊道：“方隊，人跑進這家了。你看，腳印?！蹦_印在院墻的一處消失無蹤，肯定是翻進了苗遠大家的院子里。

方向略一沉吟，拔出五四式手槍，對吳彬彬作了個眼色，抬腳就去揣門。只聽“嘭”地一聲悶響，門是鎖著的。吳彬彬也持槍在手，上前使勁拍門。

過了好幾分鐘，里面的人終于聽見了敲門聲。開門的就是苗遠大。

“呃，是方隊長？有啥事不？”

方向冷眼打量他腳上的鞋，是厚棉拖鞋，“你剛才一直在家？”

“在，呃……，才回來，剛才在村委開會，咋了？”苗遠大的目光不安地閃爍著。

“有個可疑人物跑進你家了，我們能進去察看一下嗎？”

苗遠大面上疑慮更重，不過遲疑了片刻，還是把大門打開，“我沒聽到有啥異常動靜。”

方向不理會他，與吳彬彬直接去腳印消失的院墻處。

“方隊，這里，你來看?！眳潜虮虬l現院墻下有一雙沾滿泥水和雪沫的皮鞋，院子的地面是水泥地，有幾個模糊的疑似足跡的印痕，但大風刮來的雪沫泥沙很快就把現場破壞，無法確定那就是人走過的足跡。

“這鞋是誰的？”方向逼問苗遠大。

苗遠大抓了抓腦袋，道：“是我的鞋啊，怎么會在這里？喜琴，喜琴（苗遠大的妻子），快下來……”他大聲呼叫了幾聲，又回頭對方向道：“我也不知道這鞋咋在這？等我問問我婆娘。”

不大會兒，堂屋門口出現一名身材豐腴的婦人，戰戰兢兢地走過來。

“我的鞋咋在這兒？”苗遠大也許是習慣了平時對他老婆的說話方式，就連這時有外人在場，還是無法掩飾住話語里高高在上的威嚴意味。

“我……我不曉得呀！這，這不是你上次說不要了的那雙舊皮鞋嗎？好像我前幾天扔出去了，怎么，怎么會在這里？”

“我要是知道，還用問你？”苗遠大氣不打一處來，不再理會他老婆，“到底出了啥事，方隊長？”

方向見苗遠大的老婆惶恐不安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那么苗遠大是不是在說謊呢？他腦海閃過苗遠大色迷迷打量陶慧時的神情，心里面感到一陣惡心和氣惱。

“沒什么大事，不過有人太不檢點，竟敢跑來偷看陶法醫洗澡。最好別被我查出來，要不，就教他好看！這鞋我先拿走，這是物證，偵查完了再還你?！狈较蛟谶@寒冷夜里突然情緒激動起來，說話的口氣已經不像是個正在進行偵破工作的警察應有的態度了。

苗遠大也藏了一肚子氣，不過更多的是驚恐和猜疑，假笑著說：“竟有這樣的瘋子？不想活了是不是，鞋子你拿去，不用還了。我這就去招集人手，挨家挨戶地去問，看是哪個不要臉的做這丑事，找到后我親自給方隊長押來賠罪。”

方向照理應該阻止對方的不理性行為，但他卻打定主意冷眼旁觀，既不制止，也不贊同。他一聲不吭地拎起那雙舊皮鞋，和吳彬彬回到羅上進家里。

陶慧裹了床厚被子正在浴室窗戶后面指揮秦楚楚拍攝偷窺者留下的腳印。因為偷窺者的鞋上沾有泥水，在這樣的天氣條件下，足跡還能清晰保留了十來分鐘時間。羅上進的老婆左手拉著十來歲的大兒子，右手抱著幼兒站在堂屋門口看熱鬧。

“陶慧，你這是干什么？冷病了怎么辦？”方向生怕她凍著了。

“馬上就好。這樣的暴雪大風，腳印很快就無法勘查了。”陶慧集中精力進行搜證工作。

“快回去穿上衣服，”方向急切的語速把對她的關心表露無遺。他接著又回頭對看熱鬧的羅上進的老婆道：“嫂子，請你們回避一下，我們這里要開展偵查工作?！?

“哦，好，好！”羅上進的老婆戀戀不舍地帶著倆兒子回到樓上，心里對無法繼續圍觀這場熱鬧感到極其遺憾。

方向走近陶慧身旁，低聲道：“偷窺者多半就是苗遠大。瞧，他剛才穿的鞋子我拿來了?！?

“什么？”陶慧站起身來，面上一下子浮現出厭惡至極的神情，“拿來我看看。”

方向把鞋遞過去。陶慧仔細看了看鞋底，道：“就是這雙鞋，你在哪里找到的？”

“苗遠大家的院墻下。”

“嗯——，這事有點奇怪?！碧栈廴粲兴嫉卣f。

“奇怪？”方向聽她這樣說，才覺得奇怪呢！這么短的時間追出去，而且發現了偷窺者穿的鞋，一切證據直指苗遠大，還有什么奇怪的？

“你們等等，我把澡洗完，再說這事?！碧栈劾涞弥倍迥_，顧不得多做解釋，跑進了浴室。

余下三人剛回到方向屋子里，聽到堂屋的門被人推開，接著傳來羅上進的老婆說話的聲音。雖然聽不清在說什么，但顯然是在向剛剛回家的羅上進加油添醋地講述剛才發生的偷窺事件。

吳彬彬趁著這個空檔，試著用手機與局里聯系，撥了好幾回，終于接通了一下，還沒等他開口說話，電話就沒了聲音。手機信號在一格兩格間徘徊，看來必須去借固定電話聯系局里了。

“方隊，手機用不了?？催@場暴風雪的架勢，怕等不到明天天黑外面的人就進不來山里了。要不，我去借這家人的座機聯系局里，如果能盡快出發的話，也許咱們的人還能趕在大雪封山之前進來。你看怎么樣？”

方向還沒吭聲，羅上進敲了兩下門，直接就推開進來了。

“方隊長，我老婆說剛才有人偷看陶法醫洗澡嗎？”

“是的。偷窺者跑進苗村長家里了，而且，還把所穿的皮鞋丟在他家院墻里面?！狈较蚍啪徚苏Z氣，也不指明偷窺者極有可能就是苗遠大。

“什么？那哪能??！剛才我們還在村委開會呢?！绷_上進語氣顯得十分震驚，但神情里卻并未浮現出與語氣相配的驚異，而是一臉暗自揣度的模樣，“方隊長，要不，我們一起去找遠大問清楚，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方向搖了搖頭，道：“這事暫時先放一放。現在手機不好打電話，村子里哪里可以借座機用用？”

“村委會有三部座機，都可以用?！?

“你家里沒有嗎？”吳彬彬打心底不愿這個時候頂著暴風雪再出去。

“嘿嘿，這幾年大家都用手機了，村子里有座機的人家，都不愿每個月交那固定電話的座機費，所以，有也等于沒有，早就被電信公司給停掉了。你們要打電話，我這就帶你們過去，要不再等一會兒，風雪估計就更大了。”

“這樣啊……”吳彬彬等候方向的指令。

“小吳，你和楚楚一組，隨羅支書去村委會打電話。記住了，組員不能單獨行動，完事后立即回來?！狈较蜻呄旅睿吳屏艘谎蹍潜虮蜓髵鞓尩牡胤?。

“是！”吳彬彬明白隊長的意思，是在提醒他注意安全，照顧好秦楚楚，“走吧，咱們。”

……………………………………

陶慧披散著濕漉漉的頭發走了進來，濕潤的頭發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烏黑油亮，突出地展現著她那雪里透紅的皮膚和那靈動、嫵媚的雙眼，像是給她的美麗平添了一抹在夜的懷抱中才會催生的誘惑。

方向從未見過她如此平易近人的打扮，竟覺得有些心旌神搖。他用干咳來提醒自己注意儀態，“嗯——，那個，你提出的推論，應該引起足夠重視。白天的討論確實是我太保守了，我現在向你道歉?！?

“道歉？那我也該為我的失態道歉?！碧栈鄱Y貌的口氣，顯示出對方向已經產生的不信任，一時半會還消減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