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奕坐在書桌前，面前攤開的筆記本上寫滿了公式，但最中間卻畫著一個簡筆笑臉，和蘇檸小時候畫給他的一模一樣。

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腦海里全是今晚蘇檸的樣子。她什么時候長大了？那個跟在他身后喊“奕哥哥“的小女孩，什么時候變成了讓他心跳失控的少女？

手機震動起來，是助理發來的消息：總裁，明天有個很重要的會議，對方點明了想要見你。“

黎星奕回了個“知道了“，目光卻落在書桌上的相框上。照片里十歲的蘇檸騎在他肩上，兩人都在大笑。那是他們一起去游樂園時拍的，他還記得那天她吃了三個冰淇淋，最后肚子疼得直哭。

他忽然意識到，他對蘇檸的感情早就不單純了。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也許是她十五歲那年，穿著他的襯衫當睡衣，光著腳在他家廚房找吃的；也許是她第一次來例假，紅著眼睛給他打電話，他跑去超市買衛生巾還被收銀員調侃；也許更早，早到他已經分不清兄妹情和愛情的界限。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蘇檸：“奕哥哥，睡了嗎？“

他盯著那條消息看了足足一分鐘才回復：“還沒。“

“今天謝謝你，我過得很開心。“

黎星奕能想象她說這話時嘴角的小酒窩：“嗯，早點睡。“

“那個...張明約我下周去看電影，你說我去嗎？“

黎星奕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胸口突然竄起一股無名火。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隨你。“

“哦...“蘇檸回得很快，“那晚安。“

黎星奕把手機扔到床上，起身走到窗前。蘇檸的房間就在對面，燈還亮著。他看到她走到窗前，似乎朝這邊望了一眼，然后拉上了窗簾。

他應該高興的，蘇檸長大了，會有男生喜歡她，她也會喜歡別人。這才是正常的發展。可一想到她會和別人牽手、擁抱、接吻，黎星奕就煩躁得想砸東西。

六歲的年齡差意味著什么？當他大學畢業時，她才剛進大學；當他考慮成家立業時，她可能還在享受校園生活。他有什么資格阻止她擁有正常的青春？

黎星奕回到書桌前，翻開一本厚重的專業書，強迫自己投入工作。但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全都變成了蘇檸的笑臉，揮之不去。

他拿起手機，給蘇檸發了條消息：“下周幾的電影？我看看有沒有時間。“

幾乎是立刻，蘇檸回復：“周五晚上！你要一起來嗎？“

黎星奕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嗯，我去接你。“

“太好了！“后面跟著一串笑臉emoji。

放下手機，黎星奕長舒一口氣。理智告訴他應該放手讓蘇檸去經歷，可感情上他做不到。至少...至少讓他親眼看看那個張明是什么人，他才放心。

窗外，初夏的夜風輕輕拂過，帶著淡淡的花香。就像少年時說不出口的暗戀，隱秘而芬芳。

會議室里的空調嗡嗡作響，黎星奕松了松領帶，將簽好的合同遞給助理。三個小時的談判耗盡了全部精力，但瞥見手表上的時間——下午4點20分，他立刻精神一振。

“剩下的交給你了，我得去接人。“他抓起西裝外套，邊快步走向電梯邊給司機發消息。

“黎總，陳總那邊約了5點半...“助理小跑著跟上。

“推掉。“電梯門關閉前，他簡短地命令道。

車子駛向蘇檸學校的路上，黎星奕搖下車窗，讓初夏的風吹散談判的疲憊。路過“甜心奶茶“時，他示意司機停車。

“一杯檸檬綠茶，半糖，加椰果。“他對店員說，然后想了想又補充，“再來一杯美式咖啡。“

店員抬頭多看了他一眼。這個西裝革履、眉眼冷峻的精英男士，手里卻拿著一杯明顯是給小姑娘的奶茶，畫面有些違和又莫名和諧。

黎星奕看了眼手機，蘇檸十分鐘前發來的消息：“奕哥哥，今天體育課，可能會晚一點。“

他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回復：“到了給你打電話。“

然而當車子停在校門口，撥通的電話卻無人接聽。黎星奕皺眉，直接下車往校園里走。保安認得這位經常來接妹妹的精英人士，點頭放行。

“請問高三七班在哪棟樓？“他攔住一個學生問。

“哦，蘇檸他們班啊，應該在操場那邊，剛才體育課好像有人受傷了...“

黎星奕的心猛地一沉，不等對方說完就大步朝操場方向走去。遠處隱約可見一群人圍在跑道旁，他的心跳開始加速。

撥開人群，眼前的畫面讓黎星奕瞬間血液凝固——

蘇檸坐在跑道邊的長椅上，右腳踝腫得老高，而張明單膝跪在她面前，正握著她的手，表情認真地說著什么。更刺眼的是，蘇檸臉頰緋紅，嘴唇微微張著，一副驚訝又害羞的模樣。

“...從高一就喜歡你了，蘇檸。“張明的聲音清晰地傳入黎星奕耳中，“我知道我比不上你那個'奕哥哥'，但我會一直對你好...“

時間仿佛被拉長。黎星奕看到蘇檸睫毛輕顫，看到張明慢慢湊近的臉，看到那杯檸檬綠茶在自己手中傾斜，冰涼的液體浸濕了袖口。

“檸檸。“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曖昧的氛圍。所有人同時轉頭，蘇檸的眼睛瞬間睜大。

“奕哥哥！“

她下意識想站起來，卻因腳傷踉蹌了一下。張明立刻伸手去扶，卻被黎星奕一個箭步上前隔開。

“腳怎么了？“黎星奕蹲下身，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紅腫的腳踝。蘇檸倒吸一口冷氣。

“體、體育課跳遠扭到了...“她結結巴巴地說，不敢看他的眼睛。

黎星奕脫下西裝外套裹住她，然后一手穿過她膝彎，一手扶住后背，直接將她打橫抱起。蘇檸驚呼一聲，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

“星奕哥！“張明攔住去路，“我和蘇檸的話還沒說完...“

“她需要去醫院。“黎星奕的聲音冷得像冰，“讓開。“

“可是...“

“張明！“蘇檸突然開口，“改天再說好嗎？我...我腳好疼。“

張明不甘心地讓開，但還是在黎星奕經過時壓低聲音說：“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個鄰居哥哥罷了。“

黎星奕腳步一頓，懷里的蘇檸明顯感覺到他肌肉繃緊了。

“奕哥哥...“她小聲喚道，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他的襯衫。

深吸一口氣，黎星奕大步走向校門，對周圍好奇的目光視若無睹。直到把蘇檸小心地放進車后座，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

“奶茶...灑了。“蘇檸看著他濕漉漉的袖口，聲音細如蚊吶。

黎星奕沒有回答，只是從另一邊上車，對司機說：“去醫院。“

車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蘇檸偷偷瞄了一眼黎星奕緊繃的側臉，心跳快得發疼。他生氣了，而且是非常生氣——雖然表情平靜，但太陽穴旁跳動的青筋出賣了他。

“那個...“她鼓起勇氣開口，“張明他...“

“不用解釋。“黎星奕打斷她，目光依然直視前方，“你十八歲了，有權利接受任何人的表白。“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扎進蘇檸心里。她咬住嘴唇，眼眶突然發熱。

“我只是...“她的聲音哽咽了，“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沒答應他...“

車子猛地剎住，黎星奕終于轉過頭看她。那雙總是平靜如湖的眼睛此刻翻涌著她從未見過的情緒。

“為什么？“他聲音沙啞，“他看起來挺認真的。“

蘇檸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此刻的黎星奕陌生又熟悉，近在咫尺的呼吸帶著淡淡的咖啡香，讓她頭暈目眩。

“因為...“她垂下眼睛，手指絞著裙角，“因為我有喜歡的人了...“

車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黎星奕的瞳孔微微收縮，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是嗎。“最終他只吐出這兩個字，然后重新坐直身體，“系好安全帶。“

車子重新啟動，駛向醫院的方向。蘇檸靠在窗邊，看著窗外飛速后退的景色，眼淚無聲地滑落。

而黎星奕握緊的拳頭放在膝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句“我有喜歡的人了“在腦海中回蕩，既像希望又像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