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西苑。
朱紅色的宮墻內,一個個龍鳳雕像映襯著夕陽余暉,彰顯著皇家威儀,仿佛整個宮殿都在燃燒。
西苑位處于皇宮之西,因嘉靖帝常年居住在此,這些年來也是擴大了不少;
分為仁壽宮、永壽宮、玄極殿、太高玄殿等。
朱厚熜平日里居住在二宮之內,至于玄極殿則是用來拜天敬神,只有最后的高玄殿才是用來內朝,召見為數不多能進入西苑的臣子。
因為常年燃香的關系,幾乎各個宮殿內都散著陣陣香燭氣,讓人心境不由得便平和了下來。
此刻,太高玄殿外。
滿頭白發的內閣首輔嚴嵩與禮部尚書徐階正站在殿外默默地候著。
不多時,一身紅袍的呂芳緩緩從殿內走了出來,剛一出宮門便朝著二人拱了拱手,輕笑道:
“二位,殿下如今剛剛蘇醒,咱們為臣子,可千萬不要在這種時候觸怒皇上呀。”
殿下自然是指的朱載壡。
雖然朱載壡如今雖被廢了太子之位,但因群臣阻攔,所以嘉靖說的是暫廢,并沒有給朱載壡封藩王號。
畢竟這種事嘉靖也沒辦法,立嫡立長不僅僅是自古禮節,《皇明祖訓》之中對此也有交代。
嚴嵩立刻就點了點頭,淡淡道:“李公公放心,我等自然知道該怎么做。”
說著,嚴嵩直接瞥了一眼徐階,淡淡的笑了一下后輕聲道:“你說是吧,徐尚書?”
“那是自然。”
徐階微微頷首,輕笑道:“殿下蘇醒本就是好事,我等既為臣子,又豈能在這種時候惹陛下?”
“那就好。”呂芳滿意的點了點頭,臉上笑容更甚。
言罷,他立刻便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二位請。”
兩人緩緩朝著殿內走去,剛一進門便直接跪了下去。
隨著二人踏入大殿,一聲渾厚的男聲也在此時緩緩響了起來。
“臣嚴嵩,拜見陛下。”
“臣徐階,拜見陛下。”
雖然大殿之中并無朱厚熜身影,但他們二人還是低著頭,十分地恭敬。
寂靜的大殿內,兩人的話音剛落。
緊接著,一道渾厚的男聲便在殿內的屏風后傳了出來。
“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余說,云在青天水在瓶。”
一邊說著,身著一身道袍的朱厚熜便直接走到了他們身前,撇了一眼二人,旋即擺了擺手:“起來吧。”
“呂芳,給嚴閣老賜座。”
相比于嚴嵩和徐階二人,朱厚熜的臉上雖然也有不少皺紋。
但是他整個人的頭發卻是黝黑的,稀疏幾縷白發隱隱露出,看上去整個人要年輕不少。
他的語氣始終都是那般的平靜,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情緒露出,但那種屬于皇帝的威儀卻是實實在在,讓人不由得心生懼意。
言罷,他一邊便直接坐在了龍椅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二人問道:
“這兩天你們來的也勤快了些,怎么著?現在朕的兒子都醒了,朝中還有人懷疑朕的旨意?”
見狀,剛剛站起來的徐階立刻便再次低下了頭,不敢去看朱厚熜的眼神。
反倒是嚴嵩要平靜許多,剛坐下來后便直接接上了朱厚熜的話:“陛下圣斷,現在朝中上下無不感嘆陛下乃是神仙轉世。”
“甚至不少大臣還想給陛下寫賀表,以彰顯陛下神威。”
聽到這話,朱厚熜的臉上頓時就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輕笑道:“哦?”
“不過老臣沒準。”嚴嵩話鋒一轉,朝著朱厚熜拱了拱手,“老臣以為再過些時日便是祭祖之時,到時載壡殿下也定然好了,屆時再為陛下寫賀表,想來列祖列宗知曉也定當欣慰。”
朱厚熜臉上的笑意愈發濃郁,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道:
“是該如此。”
“既然壡兒已經行了冠禮,今年祭祖,便讓他帶著群臣吧。”
說著,朱厚熜直接便看向了低頭不說話的徐階,語氣突然就是一變:“徐尚書以為呢?”
雖然并沒有抬頭,但哪怕就是這樣徐階也感覺到了朱厚熜的眼神,身體本能的就是一顫。
他立刻點了點頭:“臣也以為如此。”
聞言,朱厚熜這才再次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但還未等他開口。
徐階猶豫了一下后,似乎是做出了什么決定,突然便從衣袖之中取出了一個奏折,朝著嘉靖拱手道:
“但老臣以為,既殿下如今已經蘇醒,于國于禮應先恢復殿下太子身份。”
“以此,屆時殿下也可用太子之名率領百官祭祖。”
“此事也是禮部群臣之意,望陛下恩準。”
話音剛落。
一瞬間,朱厚熜的表情就是立刻一變。
站在他身旁的呂芳也是眼神一凜,看了看朱厚熜的表情,旋即便直接走向前將徐階手中奏折接了過來,小心翼翼的遞給了嘉靖。
整個殿內異常安靜,甚至就連氣氛都變得凝重了起來。
朱厚熜接過奏折,只是輕掃了幾眼,直接便翻到了最后的署名處。
下一刻,他便直接將那奏折用力的扔到了徐階身前。
“他們是還想讓朕的兒子死嗎!”
朱厚熜滿臉怒意的呵斥了一聲。
一瞬間,無論是呂芳也好,又或是坐在小木凳上的嚴嵩也罷,三人立刻便齊齊跪了下來。
“老臣不敢!”徐階低著頭連忙解釋道,“但于國于禮,太子之位.....”
“那你們這是何意!”
還未等徐階說完,朱厚熜那滿是憤怒的聲音便直接打斷了他,“朕乃真龍,你們是還想讓朕鎮死兒子嗎?”
朱厚熜似乎是真的動怒了,甚至都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臉上滿是怒意。
“陛下息怒。”
呂芳滿臉擔憂的勸道,緊接著又看向了徐階,有些惱怒的道:“徐尚書,載壡殿下前些天都已經在鬼門關走過一遭了,陛下好不容易才把他帶回來,為此這些天更是在齋戒敬神,你們禮部這到底是要干嘛?”
徐階低著頭不敢說話。
朱厚熜冷冷的瞪了一眼徐階,轉過頭又看向了嚴嵩:“嚴嵩,你來說說!”
“老臣以為禮部眾臣其心可誅!”
嚴嵩絲毫都不猶豫的直接開口,就像是早就已經想好了一般,低著頭道:“陛下乃是當世真龍,自古二龍不相見,怎能在此時再立太子?”
“老臣以為,不僅僅是禮部當罰,太醫院眾人誤國誤君,臣請陛下下令,降罪太醫院眾!所有官員御醫交于刑部處治。”
說到最后時,嚴嵩再次朝著朱厚熜一拜。
朱厚熜平靜的看著嚴嵩,深邃的眼神很難讓人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并沒有直接答應他的要求,只是看了嚴嵩幾眼后便轉頭看向了徐階,冷笑了一聲道:“嚴閣老要罰你禮部,徐尚書以為呢?”
“臣認罪。”徐階仍是低著頭,并沒有再做解釋。
朱厚熜的眼神頓時就是一冷。
他緩緩走到了兩人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二人,沉默了良久后才笑了笑:“傳令,太醫院眾庸醫誤國誤君,全都貶為庶民,念在他們曾經有功于國,就不用刑部了。”
“直接給他們扔出京城吧。”
“至于禮部.....”
朱厚熜撇了眼徐階,冷哼了一聲:全都罰俸半年!”
言罷,朱厚熜也不等兩人開口說話,自顧自的直接便朝著內殿中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