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大駭,但看了看還在昏迷的妻子和尚在年幼的女兒,腦中瘋狂回憶他幼時曾好奇地問過自己的母親周皎皎遇到“鬼打墻”的應(yīng)對方法。
遇到“鬼打墻”后不要慌張,身上帶有煙或明火的話,可以點一只煙或點燃明火充當(dāng)香火的供奉,而且因為火氣中含有陽氣,驅(qū)散一些陰氣,人也會心神安寧。
也可對著空中大聲說一些自己已經(jīng)識破的話,比如:
“大道朝天,各走一邊,往日無冤,近日無仇,若有沖撞,還望海涵。”
或者“俗人某某某,誤入貴寶地,慎請見諒,速速離去。”
又或者簡單一點地“走走走,去去去,走去走去,走出去。”
人的潛力果然是無限的,周偉在這種極度緊張的環(huán)境下一下子想起自己母親周皎皎給他講過的一些方法,
至于鄉(xiāng)下老人所說的童子尿和倒退出去也是不怎么可取的,
因為童子尿首先他已經(jīng)不是童子了,他都有女兒了,
再者倒退出去,他也不能夠撇下女兒老婆棄車而去,駕車倒退的話也不熟悉路況,
更不清楚鬼怪將把他們引到了哪里,萬一倒退車子退下去的后面是懸崖,
那一家子可就一命嗚呼了。
周偉雖平日只是聽說,但自家最近遇到了幾件邪門的事情,
再遇到這個“鬼打墻”也就不怎么怕了,但他心里還是有一點凡人對于鬼怪的敬畏和恐懼,
他不清楚路況就把車停住,他顫顫巍巍地拿起自己放在車?yán)镉米魈嵘竦臒煟?
點燃了三根煙以示虔誠,又朝前拜了拜,
表示這是自己給的香火。
又停頓幾秒,穩(wěn)了穩(wěn)心神后,對著前方,用渾厚有力的聲音朝前面喊道:
“俗人周偉及其家人,誤入貴寶地,慎請見諒,速速離去。”
但周偉在做完這一切后,霧還是沒有散去,甚至有了加重的趨勢。
周偉面色此時有些凝重,他知道這只鬼或者這群鬼絕不是什么普通的鬼。
但在周憶雪眼里,父親的前擋風(fēng)玻璃密密麻麻地鋪滿了一個女人的黑色發(fā)絲,
像蛛網(wǎng)似的密集,她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正當(dāng)她打算提醒父親時,離她最近的玻璃上也布滿發(fā)絲,
那些發(fā)絲仿若長了眼睛似的在搜尋周憶雪的蹤跡,
待看到周憶雪后,
就化為猛利的尖刺穿破玻璃,直刺周憶雪的喉嚨。
正當(dāng)黑色如冰錐般的尖刺要刺入周憶雪的喉嚨時,
周憶雪猛然發(fā)出一身尖叫,因為她,突然看見,發(fā)絲后面那張慘白的女人臉!
是阿雪的臉,她現(xiàn)在是一整張人臉,
面色蒼白浮腫,
像在水里泡了好久似的,都起了好多褶子,她嘴角的獰笑笑得她嘴角裂開,
她似乎已經(jīng)篤定下一瞬周憶雪會死似的。
周憶雪這時才明白,她和父親遇到的根本不是什么鬼打墻,
自始至終都是阿雪,而阿雪是為她來的。
周憶雪對著父親瘋狂的叫喊,
“爸爸,爸爸,爸爸!”
但父親就像是聾了似的,聽不見任何聲響,
甚至于他都看不見他前擋風(fēng)玻璃上的女人發(fā)絲,
他只專心致志地開著車,
仿佛與周憶雪不在同一個世界。
周憶雪感到絕望,
她發(fā)現(xiàn)此刻的自己是如此的孱弱,在阿雪的強(qiáng)大的鬼力面前,她就像是一只小雞仔,任人揉搓圓扁,
但下一瞬,阿雪的如冰錐般的黑色頭發(fā)尖刺就如阿雪上次的尾巴一般不能前進(jìn)一步。
周憶雪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還活著,她結(jié)合上次,她認(rèn)為自己一時半會死不了,
可能阿雪要殺死她需要一定的條件,如此周憶雪便放下心來,
她還饒有興致地對窗外的阿雪做了一個鬼臉。
阿雪滿臉的不甘與憤恨,但是卻只能無可奈何地退去,
她這幾十年一直在湖底無法離開,
是周皎皎幾十年如一日地為她聚魂,她也不知道有何種條件,她就可以上岸了。
但人,不,她現(xiàn)在是鬼了,鬼的欲望也是無限大的,就像人,
人有了房子就想要車,有了一切之后又想要個靈魂伴侶,
有了所有的一切后,想維持這種狀態(tài),又想長生。
阿雪現(xiàn)在就想借著周憶雪的殼子復(fù)生,而不是當(dāng)一個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怪物。
阿雪決定下次無論如何自己都要讓周憶雪喪命,
她已經(jīng)等了太久太久了,
等待著塵世里的第一口呼吸,第一縷陽光,甚至于撫摸到的第一片綠葉。
阿雪并不害怕失敗,只害怕無望且沒有結(jié)果的等待。
待到阿雪的頭發(fā)絲完全褪去后,眼前的霧突然就清明了,周憶雪一家也到達(dá)了蓮花村。
周父周偉只覺得是一次很普通的“鬼打墻”,
又加上周母張蓉已經(jīng)悠悠轉(zhuǎn)醒,他只感到一陣劫后余生的欣喜,
周憶雪正打算開口向自己的父親,告訴他們有關(guān)阿雪的事情,
但她一開口嘴巴就像被強(qiáng)力膠水粘住一樣再也張不開。
她想可能是有什么禁制,也有可能是阿雪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她一瞬間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哀,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幫到自己的奶奶已經(jīng)死去了,
所幸的是阿雪現(xiàn)在無法傷害到自己,這一點讓她自己感覺有點樂觀,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苦中作樂了。
在給奶奶舉行葬禮期間,各行各業(yè)各形各色的人來自五湖四海的人都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消息都來祭拜奶奶,也就是他們所說的周神婆。
政界名流,達(dá)官顯貴,樸素人家,背朝天手腳朝地的莊稼人甚至于乞討的人都千里八方的趕來參加葬禮,周憶雪,周偉和張蓉這才真正理解周神婆在許多人心中的意義,是神一般的存在。
他們無一不是以前受過奶奶幫助的人家以及幫助人家的子子孫孫,又或者是尊崇周神婆的風(fēng)采來瞻仰周神婆;更或者是聽旁人說奶奶的“神跡”來目睹周神婆的葬禮。
家里一下子人來人往的,有不少人甚至都提了些水果,禮品以及地方特產(chǎn),
家里很快就堆滿了東西,甚至還有送錢的,哪怕父親堅持自己不要,在你來我往的推搡間,送禮的人們磨破嘴巴子,都勸父親母親收下這些微薄之禮。這些“外來人”將C國人熱情善良的特征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父親母親有自己的堅持,堅決不收錢,他們只好做罷,只是好說歹說勸父親母親收下他們手里的地方特產(chǎn)。
在C國農(nóng)村按理來說火葬只需要停靈三到四天,但因為來的人實在太多了,甚至還有不少人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父親的電話,給父親周偉打電話,說要求按正常停靈時間七天,自家父親母親甚至是祖父祖母,都想來親自悼念周神婆。
周憶雪雖然對守靈來說年歲有些過小,但周憶雪堅持為奶奶周皎皎守靈,父親母親知道周憶雪這是舍不得奶奶周皎皎下葬,想要陪伴奶奶周皎皎最后一段未下土的時間,哪怕周皎皎現(xiàn)在只是一堆骨灰。
周憶雪在前六天,也一直等待阿雪的到來,但阿雪卻悄無聲息,沒有一點音迅,就像是周憶雪的一場夢一般,世界上好像沒有阿雪這個人或者鬼。
可為什么前段時間的痛覺,視覺那么真實。
終于到了第七天,過了今天后,奶奶就得下葬了。
待到正午時分,大家都該吃飯的時候,趁大家不備,溜進(jìn)來一個小乞丐,大家都認(rèn)為他也是受過周皎皎的恩惠,前來悼念,遂沒有太過過問就讓這個小乞丐溜進(jìn)了靈堂。
靈堂上規(guī)規(guī)整整的擺了周皎皎的骨灰盒,小乞丐看到自家的仇人周皎皎就算死后也那么風(fēng)光,一下子氣上心頭,他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轉(zhuǎn)了一下,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也是最簡單的復(fù)仇方法。
說是遲那是快,只見小乞丐一腳就將周皎皎的骨灰盒踢飛,那骨灰盒在天上旋轉(zhuǎn)了幾圈就飛速地墜地,但骨灰盒質(zhì)量可能過好又或是蓋子封的太緊,
骨灰并沒有被撒出來,而是在地上“咕嚕咕嚕”的滾了幾圈,
滿身是泥土的小乞丐還不解氣,正打算再上前補(bǔ)兩腳誓要將周皎皎挫骨揚(yáng)灰,但靈堂內(nèi)骨灰盒墜地的清脆響聲,很快吸引了屋外人的注意。
他們一擁而進(jìn),不需要這家的主人周偉多說什么,不少人都上前扭住了這個小乞兒。
C國人最忌諱挫骨揚(yáng)灰,更別說這個小乞丐想講他們的恩人死后都得不到安息,每個人都用噴火似的發(fā)怒眼神盯著小乞兒,如果他們的眼神是刀,想必小乞兒已經(jīng)被凌遲了幾千次。
周偉將母親周皎皎的骨灰盒放好,轉(zhuǎn)身直視小乞兒,他極力忍耐自己的怒氣,告誡自己不要在母親的重要日子面前生氣。
他看了看小乞兒,衣裳破破爛爛,身板也像是一根豆芽菜似的,瘦的干癟,約莫十二三歲,臉上也滿是臟污,腳上的鞋似乎因為急于趕路而被磨的滿是線頭。
他有些憐憫,但這點憐憫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小乞兒想將他母親挫骨揚(yáng)灰的憤怒!
但周偉還是想搞清楚怎么回事,他蹲下身子,強(qiáng)壓怒火:
“小朋友,你這是在干什么?我母親周皎皎是十里八鄉(xiāng)的善人,從不與人為惡,你與我母親往日無仇,近日無怨,為何想讓她老人家到地底下都不得安息呢?”
“往日無仇,近日無怨?哈哈哈哈哈。”
小乞兒只是冷笑,
“她周皎皎對于所有人都是大善人,但對于我薛家來說,她是我所有祖祖輩輩的仇敵!我們薛家對她不死不休!”
“滿嘴噴糞,一派胡言。”周偉見小乞丐詆毀自家母親的名聲,忍不住爆了粗口。
見旁邊的人小聲地嘰嘰喳喳說著什么,周偉決心維護(hù)母親的清名。畢竟從小到大,周皎皎的規(guī)矩就是處理邪事,從不主動收取錢財,憑主人家的良心給錢財,
就是不給,周皎皎看主人家里情況太過困難,周皎皎不僅不會說什么,甚至自己還會悄悄補(bǔ)貼。
在周偉心中,母親一直是一個高大正面的形象,如她的名字“月色皎皎”的“皎皎”二字一樣,稱的上是一個清風(fēng)朗月的人。
“小兄弟,口說無憑的。說話可講證據(jù)。”
“證據(jù)?”小乞丐忍不住朝周偉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氣到了極點的樣子。
“我薛家人丁蕭條,嬰孩們屢屢夭折,薛家老輩做生意做的傾家蕩產(chǎn)就是證據(jù)。”
周偉小心避開小乞丐吐的唾沫,又道:“那也不能證明是我母親周皎皎所為啊。”
小乞丐如狼般兇狠的眼神盯著周偉,像是隨時準(zhǔn)備撕下周偉的一塊肉:
“你母親周皎皎算的上是C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神婆,之前我薛家在魔都可是相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铩.?dāng)年,我薛家家主薛明赫去世,薛家短暫陷入混亂,可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魔都路人曾經(jīng)見過周皎皎的面容,她曾親口說過,我薛家是她此生的仇敵。要不是這什么老不死的神婆下了什么毒咒在我薛家身上,我薛家嫡系一脈怎么可能夭折如此多的嬰兒,就算鳳毛麟角出生的嬰兒也活不過十八歲,甚至于我偌大一個薛家竟豪無財運(yùn)可言,這幾年薛家一直窮困潦倒。”
這時,一個受過周皎皎恩惠的劉姓富豪站出來說話了,他現(xiàn)在財富也是C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他一發(fā)言,大家都不由屏氣凝神,安靜下來,害怕沖撞了這個大人物。
“小兄弟,這,我不由不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了。當(dāng)年,我劉家一樣的人丁蕭條,周神婆周皎皎查出是我家的那一口井中的怨鬼孕婦作祟,她不僅幫我鏟除掉這個怨鬼,她更是送這個怨鬼去輪回。”
“我劉家從此得以人丁興旺,我劉旺財這幾年生意也算做的風(fēng)風(fēng)火火,要不是周神婆周皎皎周大人,可能我劉旺財出生的機(jī)會都沒有,更別說擁有自己的什么資產(chǎn)。”
劉旺財說著說著,還向周邊的人一一作揖拱手,周圍的人還有周偉連忙將他扶起,紛紛說:“使不得使不得。”
“周神婆對于薛家到底有沒有什么恩怨我劉旺財也不怎么清楚,但是大家都多多少少受過周神婆周皎皎的恩惠,也都知道周神婆是一個大善人,請大家不要忘恩負(fù)義,也不要相信什么旁人的三言兩語就認(rèn)定周神婆是一個什么惡人,若是在座諸位傳出對周神婆的不利言論,第一自己的良心過不去,第二畢竟我劉某人還是有些薄產(chǎn),休怪我劉某人日后翻臉不認(rèn)人,對某些以謠傳謠的鼠輩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