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榮家……

蘇緹聽完祝老爺子的闡述，表情一言難盡地怔住了。

祝老爺子以為她不知道，呷口茶準(zhǔn)備給她講講榮家的來歷：“你不知道也正常，榮家近幾年低調(diào)收斂了不少。想當(dāng)初，哪怕是社團(tuán)盛行的黃金年代，榮家在港的地位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

蘇緹心不在焉地說：“榮家，我知道。”

“那個年代的榮家，風(fēng)頭無兩，多少內(nèi)地去淘金的生意人，到港第一件事就是去榮家拜碼頭……嗯？你知道榮家？”

祝老爺子沉浸在回憶中又喃喃了幾句，說完才反應(yīng)過來。

蘇緹機(jī)械地點(diǎn)點(diǎn)頭。

何止是知道，她剛還坐在人家車?yán)锲髨D套話呢。

祝老爺子沒注意到蘇緹的表情，只委婉地道：“丫頭，既然你知道榮家，也應(yīng)該清楚，那套建盞被榮家收入博物館，想讓他們割愛，可不容易。俗話說得好，君子不奪人所愛，你不如勸勸你朋友，換個品相，別惦記這套了。”

蘇緹明白祝伯的意思，思量片刻，心底又萌生出另一個念頭。

蘇緹給祝老續(xù)上茶，試探地說：“我有個朋友，認(rèn)識榮邵霆……”

“榮邵霆？榮家大公子？”祝老爺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你要是有朋友認(rèn)識他，這事兒說不定有戲。”

蘇緹沒有祝老這么樂觀。

有沒有戲的，她還要再斟酌斟酌。

畢竟是收藏級的孤品，就像祝老說的，憑什么讓人家割愛。

大約過了一小時。

蘇緹陪祝老爺子吃了半拉肘子，喝了兩盅清酒，不到九點(diǎn)，準(zhǔn)備打道回府。

臨走前，老爺子從儲藏室里拿出一個精致的陶器禮盒。

“丫頭，這個給你爸帶回去。”

蘇緹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祝伯，我今天、不回家。”

祝老爺子虎著臉瞪她，“回去送趟東西還能累著你？”

蘇緹張嘴，欲言又止。

見狀，祝老爺子不由分說地把禮盒塞了過來，“這可是仿建窯的油滴束口盞，平時我都放在保險(xiǎn)柜里。你這丫頭別犯懶，我讓老何安排車送你回去，今晚務(wù)必交到你爸手里。”

“祝伯，我……”

“老何，備車，送丫頭回家！”

十分鐘后，蘇緹懷抱禮盒坐在祝家的買菜車?yán)铮粗巴怙w速掠過的街景，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發(fā)展到了這一步。

城南，攬?jiān)滦苯帧?

幽靜的板油路將修剪整齊的綠地景觀一分為二。

路的盡頭，是環(huán)島噴泉。

不遠(yuǎn)處屹立著幾幢花園洋房，噴泉周圍亮著燈帶，偶爾能看到傭人忙碌地穿行而過。

這里便是蘇家的宅邸。

蘇緹住了二十四年的地方。

一個多月沒回來，談不上物是人非，但蘇緹心里挺沒底的。

她擔(dān)心被老蘇給轟出去。

蘇緹懷揣著沉重的心情從買菜車上慢吞吞地現(xiàn)身。

剛走兩步，門前打掃的傭人定睛一看，扔了掃帚就往玄廳跑，“先生，太太，二小姐回來啦。”

蘇緹：“……”倒也不必如此。

萬一她連門都進(jìn)不去，多尷尬呢。

幸好，蘇緹擔(dān)心的事并沒發(fā)生。

當(dāng)她抱著禮盒磨蹭著走進(jìn)客廳時，蘇母嚴(yán)淑婉早已興沖沖地迎了出來，“緹緹，我的寶貝，可算是回來了。”

蘇緹一看到母親，癟癟嘴，喊了聲媽。

蘇母捧起蘇緹的臉頰，左右端詳，心疼的不行，“看著瘦了，沒錢花的日子不好過吧？”

蘇緹嘴角抽搐了一下：“……”

親娘的軟刀子還是這么干脆利落。

蘇緹笑著打馬虎眼，視線略微偏移，尋找老蘇的身影。

此時，不遠(yuǎn)處的單人沙發(fā)，蘇父蘇厚仁翹著二郎腿正在抽雪茄，手里還拿著一份……《女性美妝時尚雜志》，時而翻頁，時而蹙眉，看得無比認(rèn)真投入。

蘇緹喊了聲爸。

蘇父頭不抬眼不睜，端著大家長的做派，“嗯。”

蘇母翻了個白眼，小小聲地拆臺，“裝呢，別理他。”

蘇緹扯唇，隨即把手中的禮盒遞給母親，“祝伯給我爸的，您幫他收著唄。”

蘇母接過禮盒，十分隨意地?cái)R在了茶幾上，“你祝伯身體怎么樣？”

蘇緹：“還不錯，挺硬朗的。”

“我有段時間沒見到他了……”

娘倆一邊閑聊一邊往偏廳踱步，眨眼的功夫，就沒影了。

客廳恢復(fù)了寧靜。

這下，裝深沉的蘇父坐不住了。

他‘啪’的一聲合上雜志，夾著雪茄站起來，在客廳里走了兩圈后，腳步停在了偏廳花窗的附近。

偏廳內(nèi)室，母女倆聊著體己話。

蘇母除了關(guān)心她的生活起居，偶爾一兩句軟刀子扎過來，蘇緹也不痛不癢，見怪不怪了。

聊到最后，蘇母悵然一嘆，悄悄往蘇緹手里塞了張銀行卡，“你們姐倆，沒一個省心的。這張卡你拿去，里面有五千萬，等時機(jī)成熟，交給你爸，糊弄過去。”

蘇緹感動的熱淚盈眶。

然而，感動歸感動，她卻反手把卡片還給了母親，“媽，錢我能賺，你相信我。”

蘇母板著臉，軟刀子捅起來一點(diǎn)不含糊，“你拿什么賺？你又不是你姐姐，沒有女強(qiáng)人的命，怎么還得了女強(qiáng)人的病？”

知女莫若母。

嚴(yán)淑婉太了解自己生的兩個女兒了。

老大渾身犟骨，老二渾身反骨。

一個比一個主意正。

嚴(yán)淑婉很后悔，當(dāng)初飯桌上，她就該阻止蘇緹他們爺倆打賭。

好端端的四口之家，現(xiàn)在鬧的只剩他們夫妻二人日夜相對，冷冷清清的。

蘇緹聽著母親的嘮叨，臉上一副虛心聽訓(xùn)的模樣，眼神卻飄忽閃爍，明顯在開小差。

蘇母瞧得真切，又不忍心深說。

娘倆湊在一起嘀咕了半小時。

眼瞅著過了夜里十點(diǎn)，蘇緹忙碌一天，臉上透出疲憊，說：“媽，不早了，今晚我……”

“可不是，都十點(diǎn)多了。”嚴(yán)淑婉一看掛鐘，連連點(diǎn)頭，“你快回去吧，媽就不留你了。”

本意想在家里睡一宿的蘇緹：“……”

不到五分鐘，蘇母送蘇緹出門。

至于蘇父，則背身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細(xì)細(xì)端詳著祝老送他的那枚建盞，對蘇緹的去留，渾不在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