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興跳進水之前其實還有機會捉住飛向他的兇器,只可惜那箭的力道實在太大,他非旦沒有捉住,反而被利箭劃傷了手。
跳進荷花池后,他先是試探著伸出手來看剛剛暗算他的那人是否還在場,若是那人再補上一箭他就會順著池水游到下游,那里離東安門近,人多了起來,刺客便不敢再下手。
誰知他正假意掙扎間,就見一個瘦弱的女孩跳進水來,他不知對方是敵是友只好來個先下手為強,待他看清時才發現,這女孩根本不可能是刺殺她的兇手,單說那箭的力道就非一個成年壯漢才能達到不可!
藍凌玉見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先是吃了一驚,隨后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難道她身體里一個堂堂二十幾歲的熟女靈魂,還制服不了一個十幾歲的黃毛小兒?
藍凌玉身陷淤泥中感到十分不舒服,她略一低頭,剛想拔腿出來,卻看到對面男孩的手臂上滲出鮮血來。
劉興眼見那女孩盯著自己,目光中雖然有一絲慌亂,也只是一閃而過,隨即看到他流血的手倒是挺驚訝的,只見她一揚眉說道:“你流血了?”
劉興又多了一分詫異,一般來說這個年紀的女孩,看見刀架脖子上,不是尖叫就是被嚇暈了,這女孩竟然關心自己手上的傷倒多于關心她自己的性命,倒叫人刮目相看了。
劉興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年紀跟自己差不多大,眼睛不大卻透著靈氣,皮膚白皙,一張粉臉長得十分干凈,只不過右側臉頰上有一道長長疤痕,宛如一條蜿蜒的小蛇,但卻并不給人以猙獰之感,也沒怎么妨礙女孩子帶給人的親切感。
藍凌玉對眼前的男孩說:“我若是刺客,一定會再補上幾箭,然后逃之夭夭,豈有送上門來的道理?”
“算你說得有道理,本王估且放你一馬,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宮的宮女?”
藍凌玉看他一副大爺的樣子,有些生氣,再說她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便隨口說:“我叫子虛,住在烏有宮!”
到底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就算是聰明也不會想到藍凌玉會這么古靈精怪,劉興一下子愣住了:“本王怎么從來沒聽過有這個宮名?”
“天下大了去了,您怎么可能一一聽說,就算在這宮里,您即便是個什么王,奴婢也沒有聽說過!”
“呵,你沒有聽說過本王,那你一定是新進宮的宮女,本王是三皇子,孝王劉興便是我!”
考慮到自己在深宮里沒有靠山沒有背景,對方又是皇上的兒子,還是不要太失禮的好,藍凌玉便在池中給他行了個萬福禮。“奴婢見過孝王!”
一陣秋風掃過,藍凌玉身上盡濕,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劉興看到了,趕快拉著她上了岸,無奈自己的衣服也濕得一踏糊涂,便想帶藍凌玉去自己住的萱草宮里換套衣服。
藍凌玉又行了一禮道:“孝王的好意奴婢心領了,只是奴婢房里還有許多活要做,奴婢這就告退了!”說完拔腿便一溜小跑,倒不是怕劉興追來,而是自己實在是太冷了,若不趕快回去換衣服,被人看到了說不清楚不說,還會落下大病,這身子骨自從被自己用了之后便三天一小病七天一大病的,讓重生前身強力壯的藍凌玉十分煩惱。
她悄悄潛回浣衣局,見沒有人注意到自己,趕快回到房間把衣服換掉,再把沾滿淤泥的衣服洗凈,剛忙乎完,馮尚宮身邊的侍女小菊便過來,看見藍凌玉掛在院子里的衣服,有些不解地問道:“玉兒,你這衣服送到內洗司里去就好了,何苦來,自己還出力洗?”
“我來了月事這衣服染了些血跡,不好意思送去!”藍凌玉假裝不好意思紅著臉訥訥地說道。
“哦,是這樣!不過馮尚宮之前交待的活做完了嗎?”
“這里是前十日送來浣洗衣物的牌子!”藍凌玉將做好的牌子放到雙耳紫檀木盤內。
“這些足夠了,這些日的衣物還沒有洗出來,等用時我再來你這里取!最近忙死了,聽說匈奴那里又鬧起來了,主子正愁是和親還是開戰呢,宮里上上下下都在張羅這件事!”
“我說呢,這兩天總見不上姐姐幾面,看你忙得都瘦了,小心身體啊!”
小菊低頭看看那些牌子:“玉兒你的字愈發好看了,怪不得馮尚宮什么事情都放心交給你做,我們就只能跟著跑跑腿,打打雜!”
“看姐姐說的,咱們只是分工不同,但對于馮尚宮來說,咱們做的都是重要的事情,離了誰都不行!”
“瞅你這小嘴甜的,怪不得這浣衣局上上下下,就沒有一個人說你不好的!”
“我說的都是實話,而且我也沒聽見咱們這里有誰說過姐姐的壞話!”
“那就借你吉言了,不多說了,我該過去了,晚了又要挨罵!”
藍凌玉送小菊出門,回到房里坐下狠狠地舒了一口氣。
打她來到這里,整日賠著小心,雖然她的身體在深宮里長大,但是卻跟任何人都沒有關系,當年娥姑跟宮里的一些老人倒是有些交情,也都是過去時了。
現下里,她等于是新進宮里一般,一切都需要從頭做起,相比之下,宮里的其他宮女太監,因為彼此間利益相絆,早就有了屬于自己的盤根錯節而穩固的關系網。
她一個沒有背景沒有靠山的小姑娘,憑的就是貌似沒心機的憨態,不惹人討厭,也不去招惹誰,因此也就沒有人想要害她。
她又肯出力,嘴巴再甜些,外表上又讓人沒有脅迫感,自然讓人對她這個表面上沒有什么心機的小丫頭不設防,因此她又深得一批人的人心,至少表面上,她們對藍凌玉都沒有敵意,這就是良好的開端。
她把從前自己學到的本領都用上了,這也只能算勉強站住腳,她翻出自己之前留的備份,一邊往牌子上接著寫字,一邊心里盤算著將來的出路。
深宮,往往是許多秘密掩蓋得最嚴的地方,但同時也是流言傳播得最快的地方。第二天一早,藍凌玉已經知道了關于那個孝王的全部信息,她前往內洗司送牌子的時候,一群浣衣宮女正在談論著他,藍凌玉一個“不小心”就全部盡收耳里。
這個劉興是目前皇上面前的紅人馮婕妤的兒子,據說皇上對他最寵愛有佳,從讀書習字到騎馬射箭,都親自教習,對他的用心甚至超過當今太子,這也讓宮里有了不少不利于太子的傳言。
不過傳言也只是傳言,太子有他爺爺也就是元帝的親爹宣帝的佑護,據說宣帝臨死前留下圣旨,立劉驁為太子,不得廢除之類的,憑這一條,劉興也當不上太子!
但這絲毫不影響前朝后*宮各路人馬紛紛向他又及他的親娘馮婕妤示好,萱草宮總是門庭若市,各路嬪妃你來我往便是最好的證據。
藍凌玉聽到這些,揚了揚眉頭,有些不以為意,像劉興這樣長得漂亮又貌似聰明的孩子,換作她是孩子的家長,也會偏疼他多一些。
送完牌子,藍凌玉出來正規規矩矩地走著直線,冷不丁內洗司一個叫丁寧的宮女拉住藍凌玉,她跟藍凌玉同歲,因生日偏小,便稱她為“姐姐”:“玉兒姐姐,你知不知道,宮里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藍凌玉心里默念著,宮里哪天出的事不是大事,連皇上丟了一條內褲都算大事。
“聽說,孝王昨天被刺客襲擊了,刺客還是個女的,嘖嘖,這些人也太大膽了,竟敢對孝王下手,若是被皇上抓住了,一定會將那個女刺客滿門抄斬。”
藍凌玉面上一呆,趕快控制自己的情緒,露出也想八卦的好奇表情,想從丁寧那里多套點消息:“那孝王受傷了嗎?刺客捉到了沒有?”
“這些都不知道,早上我去送衣物的時候,萱草宮里的小太監告訴我的,但他也只知道這些,玉兒姐姐,你說這刺客會是宮里的人嗎?”她反倒問起藍凌玉來。
“這個可不好說,哎,咱們還是別議論這些沒影的事了,小心隔墻有耳,被人聽到了,咱們可吃不了兜著走!”藍凌玉一副為丁寧好的樣子,那小丫頭吐了吐舌頭,朝藍凌玉擺了擺手,便回到內洗司里干活去了。
藍凌玉一邊往回走一邊在心里冒冷汗,若是被人知道她那天去過假山那里,怕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正走到一處幽僻的小路上,突然從樹后跳出一個人,沖藍凌玉“喝”地怪叫了一聲,嚇得她往后一退被石頭絆倒正坐在地上,手里領的空牌子被她丟了一地。
那人哈哈大笑:“本王還當你是女中豪杰,膽大如虎,沒想到卻這么不經嚇。”
藍凌玉一見是劉興,倒起身拍拍土,給他請了個安:“奴婢參見孝王!”然后便要拾起那些散落的牌子,劉興見了趕忙上前:“你可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不必這么拘禮了!小畢子,李錄,快點幫著拾起來。”
劉興后面本來遠遠跟著兩人個人,一聽見他招呼,連忙小步跑上前來。
“本王已將昨天的事情跟母親說了,她說想見見你,要親自當面謝你!剛才本王已經將賞賜與你的東西都送了過去。”
“奴婢可不敢收!”
“你是不敢,你騙本王說你住在什么烏有宮,本王居然還上了你的當,回去好頓盤問老魏頭,他被本王嚇得差點沒尿了褲子,哈哈哈!不過你再狡猾,也沒有本王厲害,看,不到一天的功夫,就被本王找到了吧!”
藍凌玉看著眼前這個不速之客,經此一事,她這個本來就應在這世界上子虛烏有的人,也得被拿到大太陽下供眾人圍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