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塵做完手頭的奧數題，便整理好書包，拿了一點零錢出門了。

跟其它小鎮不同，陸塵所在的小鎮是越夜越嗨的。

鎮上有很多小作坊、工廠的存在，晚上十二點正是倒班的時候。

這時工人們下了班，想要買的吃的慰勞一下自己的，便會出來走走。因此，小鎮的夜宵經濟特別火爆。

陸塵騎上家里的自行車，來到鎮上的大排檔一條街，先去燒烤攤上訂了兩個烤雞架，然后去買了一份彎彎香雞柳，再買了一點涼菜。回來的時候在家附近的小店買了幾瓶冰啤酒。

諸市的春天暖洋洋的，車間里機器連軸轉著，溫度更高，老爸和襪師傅們這會兒還沒到開風扇的時候，一下班背上都是汗濕一片。

“爸！”

陸塵剛進門就看到了陸大勇，喊了一聲。

陸大勇正要去院子離的洗手池洗手呢，瞧見陸塵皺眉道：“都幾點了，你怎么還不去睡覺？！明天還上不上課了？”

“饞了，買了點吃的，”陸塵舉起手里的一個塑料袋，“您瞧給您買什么好東西了？”

“冰啤酒？”陸大勇眼睛亮了起來。

“我還買了點下酒菜，爸喊上倒完班的師傅一起來吃！”陸塵說著便走進門去。

“行啊！”陸大勇胡亂洗了兩把手，沖著車間里面喊了一嗓子，“小王，喊上那幾個倒班下來的一起來吃點東西！”

“好咧老板！”小王正在上墻表上記今天的產量，聽到后歡快應了聲。

老媽一般做好夜宵就上樓睡覺去了，她明天早起還要做早飯的，這會兒開始睡，能睡上五個小時。

桌子上擺著幾碗蛋炒飯，還有兩個小菜，這是給師傅們準備的夜宵。

陸塵拿了盤子出來，將自己買來的吃的擺在旁邊，又拿了幾個杯子筷子放好。

人未至，味先到。

常年跟機器打交道的師傅們，身上有股子洗不掉的機油味，陸塵一聞就知道人來了。

“來來來！我兒子嘴饞去買了點吃的，正好，我們一起吃！”陸大勇招呼著員工坐下來。

名義上是老板和員工的關系，其實小作坊沒那么講究。陸大勇跟李麗華常說，只有自己會做人，懂人情世故，才能留住人家在家里幫襯做工。

陸塵前世只覺得，爸媽一點不像個老板，都沒有老板的派頭。

經歷了這么多世事沉浮，才明白爸媽的通透。

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

見到人來，陸塵也趕緊站起身來，笑著迎接工人師傅們坐下。

這下搞得襪師傅們都局促起來，尷尬笑著道：“少爺坐！我們蹲著吃也行！”

“就是，你以后可是大學生，我們就是個打工的，怎么好意思上桌捏！”

幾人扭捏著，推辭著。

陸塵又搬了一條長板凳來放好，笑著拉上襪師傅坐下，道：

“什么少爺啊，我就是個高中生，你們跟我爸媽一樣，喊我小塵就行了！”

“現在不是封建社會，我們講人人平等，一起坐著吃飯有什么的！再說了，要不是你們這么辛苦幫襯我們家，我哪有學費去讀書呢？”

陸塵字字句句都講到了襪師傅心里去，大家平常都是這么想，可從來不敢這么說，總覺得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見面也不吭聲的，多半是瞧不上他們這些外來打工的。

沒想到，人家老板兒子竟是這么通情達理的人！

小王師傅更是激動道：“老說人人平等，我來這么久都聽本地人喊我們外地人，沒想到少爺把我們當人看，真是……”

“話說不明白，咱就不說了，俺小學都沒畢業，反正就覺得老板、老板娘對俺們都好，俺愿意干，死心塌地干！老板死了，俺就給少爺干！”小馬師傅說道。

“你說的那叫啥話！你咋能說老板死呢！罰你一杯酒！”小王師傅還有點機靈，聽出了小馬師傅說的“吉祥話”。

眾人皆樂，哄著小馬師傅罰了一杯啤酒。

陸塵掰了一大塊烤雞架給陸大勇，給各個師傅也都分了分，然后給他們和老爸都倒上酒，舉杯道：“這次我爸接了個單子，大家都挺辛苦的，我敬大家和我老爸一杯！干杯！”

“干杯！”眾人舉杯，一飲而盡。

陸大勇看著兒子這么來事，心里別提多高興了，襪師傅們更是暗暗對著他比著大拇指，夸他兒子教的好！

吃了一口雞架，烤得酥脆咸香，眼皮一抬問陸塵：“小塵你是買的拐角那家嗎？”

“嗯，看著生意不錯，就買了幾個，味道還行嗎爸？”陸塵笑問道。

陸大勇點頭道：“就這家最好吃！買得好！”

“爸只要您愛吃，我下次再去買！”陸塵趁機表孝心。

“老板啊！你真好！有這么好，這么孝順滴娃，享福咧！”小王師傅豎著大拇指夸著。

“享什么福啊享福，就會這些，書都不會讀呢！”陸大勇還是秉承著慣子如殺子的老一套，一味謙虛。可眼角的笑意卻是壓都壓不住。

眾人吃吃喝喝，說說笑笑，吃了近一個小時便都散了去。

陸塵趁著解手的空檔去了一趟襪師傅住的宿舍，就在小院的另一邊。

“小王師傅！”陸塵喊了一聲。

“哎！少爺！”小王師傅嘿嘿笑著跑過來。

“跟你說了多少遍，別喊我少爺了，叫我小塵就好了。”陸塵笑道。

“那可不行，俺出門的時候娘也交代了，老板就喊老板，老板的兒子是少爺，老板的女兒是小-姐，不能沒規矩。”小王師傅說話滴水不漏。

“行吧，那就隨你。”陸塵也不再糾結，拿出兜里的手機對小王師傅道，“明天幫我辦個事，只要我的手機收到這種短信，你就……”

陸塵把怎么操作都寫在了紙上，以免小王師傅搞不懂。

“會發短信嗎？”陸塵不放心問道。

“會！俺跟俺未婚妻天天發咧，俺閉著眼睛都能發！”小王師傅驕傲道。

陸塵瞇起眼睛疑惑道：“小王你不是說你才十八歲嗎？”

“對啊，俺們老家十六就能訂親了，要不是那啥，俺去年俺都結婚了！”小王還挺委屈。

陸塵嘆道：“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