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演法殿。

一位身穿紅色道袍的中年真人端坐于高臺之上，下方蒲團上參差不齊地坐著十數名弟子，其中尤以一名青黃道袍的少年道士最為顯眼。

毫無疑問，這就是張希圣了。

處理完了下界道種的轉生問題后，他重新將主要精力集中在修行上。

這一堂講法課正是有關《太上龍虎煉形真解》的內容。

“周天三百六十星，人身三百六十竅……星有正神，竅穴亦然。觀想其神，存入竅穴之中……內外呼應，引靈入體……化為神通……”

那位紅袍真人一邊說，一邊親自示范。

只見他運轉玄功，左足忽然亮起一團銀光，緊接著一個連著一個向上蔓延。最終左右雙腿各六，共點亮了十二個竅穴。

“這便是貧道存想的六丁六甲之神，”

紅袍真人捋著胡須講解道，“觀想、存駐，而后得以用其神通。六丁六甲有【行風雷，制鬼神】之職，我道行尚淺，只能取其半數而用，卻也有踏風掣電之能。”

說罷，他足尖輕輕一點，霎時間銀光閃爍，整個人竟然在大殿之中幻化出數十道殘影，仿若步步生雷，威不可擋。

比起干巴巴的講述，這樣身體力行的展示果然更能激起年輕人的興趣。

這一手展示，立刻讓殿內的氣氛熱烈了不止三分。

“樞風真人，我也想學這個！”

下方立刻就有弟子直白地表達了意愿，然后引起了不少附和之聲。

張樞風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笑瞇瞇地將手臂往下壓了壓，待殿內重歸安靜后，他才開口道：“想學這個當然沒問題，不過六丁六甲神將乃是真武大帝麾下正神，想要順利引動，須得授《太上九天玄女斬邪秘箓》才行，否則有可能事倍功半。這里有被授予此箓的人嗎？如果有的話，課后可以單獨來找我。現在，你們可以先嘗試著存想一位神靈，與竅穴產生聯系，有什么疑惑可以隨時提出來。”

張希圣聞言，心中一動，好像有點明白了這位樞風真人的真正意圖。

張樞風，與張玄象同輩，一樣的張氏旁支、煉神境界，他身上的三品紅袍與真人名號也是變故之后才撿漏得到的。

換句話說，他雖然驟登高位，但一樣也是孤家寡人。

“所以這是準備走師徒路線培植自身勢力么？難怪會選擇來演法殿任職。”張希圣恍然想道。

這倒也沒什么不好，這些突然被提拔的“真人”雖然根基虛浮，但好歹也有煉神境界的底子，用來教導剛剛筑基的弟子們足夠了。

其實在一個正規宗派里，師徒派系才是最正統的發展路線。比起血緣、家族什么的要好很多。張樞風的選擇看起來一點問題都沒有。

只不過……

“時間不夠了啊！”

他嘴唇微動，無聲呢喃，“現在的龍虎山，可沒有太多可以默默發展積蓄的時間。等郢皇準備好一切開始收割的時候，沒有加入任何派系的外姓弟子或許不會被牽連，但所有張氏子弟，恐怕都難以幸免。”

搖了搖頭，張希圣排空雜念，按照對方教導的做法開始修行。

首先要確定的，是選擇哪位正神。

與其他授箓品級不高、沒什么選擇的弟子不同，張希圣的《三五星罡箓》專職研究星神，他的選擇太多了，以至于反倒不知道該首先觀想誰。

想了想，他起身走向高臺，躬身行禮：“樞風師叔。”

“是希圣啊，你竟然也會來聽我的課。”

張樞風隨口寒暄了一句，“怎么，是有什么疑問嗎？”

“是這樣的，”

張希圣整理了一下措辭，“我注意到，剛才師叔展示六丁六甲神威的時候，一共亮起了十二個竅穴。那是不是說明，想要真正習得神通，必須完成整套觀想才行？”

“這個問題問得好！”

張樞風看起來也有點好為人師的意思，聽完笑著解釋道，“首先你要明白，每一位正神都是獨立的，他們本身就有著完備的職能權限，所以不存在必須互相配合才能發揮作用的情況。但是，類似于六丁六甲或四值功曹、二十八宿這樣神職組合，還會擁有額外的加持。”

見張希圣的表情依舊迷惑，他用自身舉例道：“就拿我自己來說，當我完成丁卯神將的存想后，便已經可以驅動少量風雷之力了，只是做不到剛才展示的那種程度。而當我完成了全部六丁六甲神將的存想之后，除了風雷之力獲得極大加強外，還隱約對制伏鬼神有了一點思路。”

這么說張希圣就明白了，用更容易理解的方式闡述就是：可以把存想六丁六甲神將當做修行一門功法，每成功存想一位，就相當于功力進步了一層，每層循序漸進，十二層圓滿后還會有額外提升。

接著他又提出了新的疑問：“這么說來，六丁六甲神將只有厲行風雷和制伏鬼神兩個職能，所以師叔需要存想十二位神將，成功后最多也只能得到這兩種神通。若選擇一些職能更加廣博且數量更少的正神存想，會不會更好一些？”

“當然，”

張樞風先是點點頭，但緊接著又搖了搖頭，“但是，正神職責越是廣博，也就越難以被我等觀想存留，形成一道具體神通的難度會更大。因為我們是無法獲知正神全貌的，必須要從無比龐雜的信息中剔除干擾，將真正有用的東西提煉出來。如果說存想六丁六甲神將相當于修行《龍虎金丹秘要》，那么存想九曜星君就相當于在看傳說中的無字天書。無字天書或許包含萬種妙理，可悟不出來的話，就相當于零。”

“弟子明白了，多謝師叔。”張希圣做了個道稽。

“嗯，你的天賦比師叔強，但最好也不要過于好高騖遠，”

張樞風點點頭，告誡道，“可以先選擇一些職能專一的正神練練手，之后再追求更多。”

“是，弟子受教了。”

回到自己的蒲團上，張希圣開始思考自己的第一選擇：“我最熟悉的正神無疑是北斗星神，也即是九曜星君。但正如樞風師叔所言，這個職權范圍太大，恐短時間內難以落實。那么選擇北斗叢星的三十六天罡神將如何？他們與六丁六甲神將大約是同一難度的，也算是為以后存想九曜星君打個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