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象臉上的喜色一閃而逝，緊接著深深地吸了口氣，拍著張希圣的肩膀鄭重道：“非常好！你的優(yōu)秀出乎了我的意料。”

他示意兒子坐到身邊，緊接著施法封閉了房間，然后開口說道：“這樣的話，有些事也需要跟你通個氣了?！?

“父親請說?！睆埾Ｊナ諗肯采?，正襟危坐。

“龍虎山如今的情況你是知道的，”

張玄象沉吟道，“大郢之所以選擇留下我們，而不是殺雞儆猴，個中原因想必你也有所猜測。但肯定想不到他們的野心究竟有多大?！?

張希圣發(fā)現(xiàn)父親的手臂似乎在微微發(fā)顫，連忙伸手扶了一下，同時露出幾分疑惑的表情。

“郢皇派人通知我，近期會送十位皇室子弟入門，要我全部收為弟子，并且陸續(xù)給他們賜予冒姓?！边@句話張玄象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嗯？他們這是……”

張希圣微微有些驚訝，緊接著心思電轉(zhuǎn)，“想要鳩占鵲巢，成為龍虎山真正的嫡脈？”

賜予冒姓本來是龍虎山用來拉攏外姓天才弟子的手段，篩選標(biāo)準(zhǔn)極高，幾乎相當(dāng)于宣稱對方是下一任的天師候選人之一。

從來沒有哪一代，會一口氣擢升這么多冒姓弟子。畢竟天才也不是大白菜，他們又不需要玩什么九龍奪嫡的戲碼。

所以郢皇的心思昭然若揭，就是趁現(xiàn)在龍虎山張氏嫡系暗弱，想要來個李代桃僵。偏偏龍虎山還真有現(xiàn)成的規(guī)則能被他們利用。

如果答應(yīng)了這波賜姓，那么這波能賜下十個冒姓，過幾年他們還能再提出要求。然后這群人再娶妻生子，要不了百年，這個冒姓張家的規(guī)模恐怕就要超過原來的天師嫡系了。

到那時，天師府究竟是誰說了算，就很難講了。

思及此處，張希圣倒吸一口涼氣，這才明白了父親為什么說郢皇的野心大得令人無法想象。

這位皇者分明是想要通過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悄然侵吞一座巨無霸宗門啊！

偏偏張希圣一時還想不出該怎么抵抗，冒姓本身是用來增添宗門活力的有效手段。根據(jù)以往慣例，只要給他配一個張家的道侶，后代繼續(xù)姓張也沒什么問題。

提出這則門規(guī)的前輩祖師恐怕怎么也沒想到，張氏嫡脈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吧？

“那父親您……是怎么回應(yīng)的？”張希圣遲疑著詢問道。

“為父原是不想答應(yīng)的，”

張玄象搖頭道，“我們雖然只是旁支，但享受的先祖遺澤與門派庇護(hù)也不算少。干這種事，上對不起先祖，下對不起宗門，還會被釘死在恥辱柱上。只是為父不答應(yīng)，他們肯定會換一個愿意答應(yīng)的人上來，到時候我們父子的下場恐怕不會太好。為父年紀(jì)大了，倒也不奢求什么，可總要想辦法幫你謀一條生路。但是現(xiàn)在……”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家兒子：“你的卓越天賦讓我有了些另外的想法?！?

“您說，我聽?！?

“筑基時成就小周天道體，如果一切順利的話，至少能成就五氣朝元的至人境界，仙人可期。”

張玄象輕捋長須，“這樣一來，我們就有了跟敵人虛與委蛇的底氣?！?

“虛與委蛇……您的意思是？”張希圣眸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錯，”張玄象點(diǎn)點(diǎn)頭，“我假裝答應(yīng)他們，取得大郢方面更多的信任，為你爭取修行的時間。他們既然選擇用這種方式來篡奪龍虎山基業(yè)，那么就不會急于一時，派過來拜師的人年齡不會比你大多少，應(yīng)該都是些尚未筑基的弟子。這樣一來，想要取代我成為下一任天師，至少也需要三十年，等他們之中有人修行到三花聚頂?shù)恼嫒司辰绮潘闶撬角伞６@，就是我們的機(jī)會。”

他拍著張希圣的肩膀，諄諄叮囑道：“不過這樣一來，你的天賦就一定不能暴露，否則一定會被當(dāng)做威脅除去。要讓他們放松警惕，才能爭取到這三十年的和平成長時間。三十年后，結(jié)果究竟如何，就要看你彼時的修為了?！?

“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么……”

張希圣臉上露出一抹怪異的神色，剛準(zhǔn)備說話，卻被張玄象按住。

“我還沒說完，除此之外，因為我的妥協(xié)，我們父子在門中的聲望恐怕就徹底完了。同門的冷眼、敵視甚至針對恐怕會層不出窮。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到底能不能抗住壓力，兌現(xiàn)天賦，最終逆轉(zhuǎn)局勢，為父也不好說。有可能我們就這么一臭到底，以罪人之名被釘死?！?

張玄象注視著張希圣的雙眼，一字一頓道：“這是一場豪賭！贏了，你就是中興宗門的大功臣，天元界的一代傳奇，功績在龍虎山歷代祖師之中也能排進(jìn)前三！輸了，就與為父一起遺臭萬年，被龍虎山弟子代代唾罵，永世不得翻身。這個決定權(quán)我交給你。若不愿賭，那我就想辦法提前將你送走，送出大郢國界，等你修行有成，再回來幫為父報仇、奪回宗門。”

“嗯……”

張希圣遲疑地咬住了手指。

這兩個選擇其實都是在賭。

只不過第一個賭的是他的心性和偽裝能力；要在千夫所指的冷眼中不動不移，裝作天賦平庸，實則暗中發(fā)展；第二個賭的就是運(yùn)氣了，以張玄象此時的能力，真的有辦法能瞞過大郢方面的耳目，平安將他送出去嗎？而且一旦離開了龍虎山，張希圣就成了散修，哪怕天賦很高，但究竟有沒有機(jī)會發(fā)育起來，誰也說不準(zhǔn)。更別說，選第一個，那就是默認(rèn)張玄象會在不久之后因為違抗郢皇的命令而被處死。

權(quán)衡再三，張希圣還是決定挑戰(zhàn)一下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讓大郢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莫欺少年窮”！

“我選第一個！”

他以堅定的目光回應(yīng)了父親的凝視。

“決定了？不再想想？”

張玄象有點(diǎn)詫異他做決定的速度。

“道心如鐵！”張希圣的吐字鏗鏘有力。

“好！”

張玄象點(diǎn)點(diǎn)頭，“你跟我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