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長生？”

袁天罡的語氣中竟有些微不可查的迷茫。

他這漫長而孤獨的一生，皆因唐太宗的長生之念而起。

吃下不死藥后容貌盡毀，五感半數(shù)喪失，人不人鬼不鬼地在這世間游蕩了三百年！

他有的時候都在想，自己當年真的對太宗皇帝如此忠心耿耿，三百年不渝嗎？

恐怕未必，但人總要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吃了不死藥的袁天罡，基本上算是杜絕了一切與享受相關的事情，因為他食不知味，觸無所感，但他又不愿行自殺這等懦夫之舉。

所幸，他還可以跟李淳風較勁。

天道和霸道，究竟哪一條路更能幫助大唐延續(xù)下去？

袁天罡現(xiàn)在依然分不清，但這并不影響他以自己的方式幫助唐王朝一次又一次續(xù)命。

三百年了，其實他早就厭倦了這樣的日子。

但死又死不掉，就只能這么硬撐著。能夠時不時與李淳風留下的痕跡對話，算是他這數(shù)百年來最大的興趣。

如今，竟然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能幫助他解脫這一切，去看看真正的長生之道是什么樣子？

袁天罡不得不承認，自己本以為早就干涸枯寂的血液，好像為之動了一下。

說實話，如果能有一種體面的死法擺在眼前，他早就選擇去死了。

而飛升，怎么看都比死亡要強一點吧？

“你真有把握能夠羽化飛升？”

袁天罡的語氣雖然充滿了質(zhì)疑，但張希圣卻明白，對方已經(jīng)心動了。

不容易啊不容易！

在這個小世界里，若論資質(zhì)的話，袁天罡認第二，就沒人能當?shù)谝弧?

他可不是因為修煉了三百年才厲害，而是一直厲害了三百年啊！

更別說在這樣一個武俠的世界里，竟然能練出不死藥！哪怕有嚴重的后遺癥，缺陷很大，但真能令人長生這一點是無法否認的。

這天賦，妥妥的突破了世界限制啊！

哪怕拋開武力值不談，只要讓他接觸到天元界的丹道典籍，未來成為煉丹宗師恐怕也八九不離十。

張希圣之所以選擇現(xiàn)在就跟他挑明，一來是因為袁天罡已經(jīng)習慣了就這么一直生活下去，哪怕未來飛升通道打開，大概率也并不會主動嘗試飛升。二來也是因為袁天罡目前的身體問題很大，如果要去上界的話，最好重開，免得影響資質(zhì)和未來發(fā)展。

雖說重開需要消耗一塊玉蝶碎屑，會影響張希圣本體的資質(zhì)提升。

但他反復權衡之后，覺得如果是為了袁天罡這樣的稀有人才的話，倒也不是不能忍痛割愛一下。

畢竟自己每次下界，都有大把的時間來鉆研領悟符箓和功法，資質(zhì)上弱一點強一點，影響未必會很大。可是像袁天罡這樣的稀有丹道天才，就可遇而不可求了。

他記得父親張玄象告誡自己的一句話：

想要走得快，就一個人上路；而想要走得更遠，最好團結大家一起走。

現(xiàn)在，張希圣覺得自己對此有所領悟。

放棄一枚玉蝶碎屑，自己或許會走得稍慢一點；但未來若能收獲一名丹道宗師，不光自己，整個龍虎山天師府都將受益無窮。

面對袁天罡的疑問，張希圣揚起笑臉：“這么說，大帥是愿意跟我賭一賭嘍？”

見對方默認，他得寸進尺道：“對了，如果是我?guī)泔w升的，大帥，咱們之間的稱呼，恐怕得改一改了。”

“怎么改？”不良帥的眼神有些不善。

但張希圣絲毫不懼：“在這里，我叫你大帥。到了上界，你得叫師兄才行。兩邊各論各的，如何？”

“……等你真做到了再說吧。”不良帥拂袖離去。

張希圣望著天上的彎月，開心的灌了一大口酒，沖著遠方模糊的背影喊道：“那就這么說定了！”

……

……

二十年后。

休養(yǎng)生息二十年，內(nèi)無苛政，外無戰(zhàn)亂，中原已經(jīng)徹底恢復了大唐鼎盛時期的氣象。

而張希圣對《步星罡箓》與【云體風身】的鉆研理解也早已達到了瓶頸。

望著天空之上龍虎交匯的氣運具象，他明白，時候到了。

翌日。

天師崇玄真人奏請?zhí)熳樱谡惶鞄煂m舉辦九壇三醮。

天子應允，于是整個道門都迅速被動員起來。

九壇三醮，是道門最最隆重的醮禮科儀，沒有之一。醮禮需搭設九壇，奉祀天地諸神。上三壇稱“普天大醮”，由皇帝主祀，祀三千六百神位。中三壇稱“周天大醮”，主公卿貴族祀之，設二千四百神位。下三壇為“羅天大醮”，由百姓供祀，有一千二百神位。

醮期則長達七七四十九天，供奉的七千二百神位中，包括天神地祇、九洲土地、十方城隍、祖先英烈、三皇五帝、堯舜禹湯、賢良忠勇、高道大德、祖師宗師、地方民間神靈等等，堪稱是一場波及全天下的盛會。

其中耗費自然也不少，但現(xiàn)在海晏河清，盛世正臨，倒也支撐得起。

張希圣真正看重的《太上龍虎兩界交匯進表》科儀就夾雜在其中。

是日。

上千名道士齊聚天師宮前，彩幡飄動，祥云漫天。

天子親率百官以及洛陽百姓代表，祭祀三壇眾神位。

除此之外，天下三十道三百州的道官真人們也都在各自轄區(qū)，組織百姓參與祭祀。

隨著他們的行動，一道道肉眼不可見的氣運從四面八方朝著洛陽匯聚而來，絲絲縷縷地匯入盤踞在洛陽上空的龍虎氣運具象之中。

使這一虎一龍越來越凝實逼真、身姿靈動、道韻盎然。

七七四十九天過去，龍虎氣運已經(jīng)勃發(fā)到極致，張希圣終于出場。

他穿上了與天元界形式一致的外青內(nèi)黃道袍，從天師宮祭壇最高處一步步踏空而上。

面色莊嚴，步履鄭重，口中念道：

“道本無言法本空，強名指作虎和龍。”

話音響起，天上的龍虎氣運眼眸一亮，仿佛畫龍點睛一般。

“龍虎大道妙合天，風云際會泄甘泉。

“一得便超三界外，乘鸞跨鶴謁九天。”

最后一字落下，龍虎氣運互相糾纏，頭尾競逐，速度越來越快，化作一道仿佛太極的圖案，驀然沖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