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聽完,立刻明白,梁橫不但殺了他們,還把他們的衣服給搶了。
他眼中有贊許一閃而過。
又思及這件事本身,臉色就難看起來。
但沒有難看的過分,就好像是看到了大號老鼠的慘死——
碩鼠一旦出現,就代表著一定不止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多。
“那么,按照你的說法,還剩下6個。”
地下從來都是危險的,從他述職到現在,已經經歷了無數生死存亡之間的危機。
所以他心里最明白,任何變數的出現,都可能引起【災變遷移之地】的反應。
那該死的地方,有自己的意志。
梁橫注意著老兵殺氣漸起的眼神,緩緩說:
“其中有一個,手里拿著從【災變遷移之地】帶出去的高級熱武器。”
老兵臉色變得難看,并毫不猶豫的否定了他的說法:
“不可能!從沒有一個活人從【災變遷移之地】里面走出去!
你說的那個人必定是【惡鬼】!”
梁橫回想起賞金獵人隊伍里“老六”的那副樣子,皺著眉頭:
“如果【惡鬼】是那個樣子,其實也不難對付。”
老兵惡狠狠的瞪著眼睛,仿佛要把梁橫吃下去:
“黃毛小兒知道什么!
【惡鬼】的厲害之處不在于它們力量多強,更不在它們掌握的武器有多厲害!
它們厲害就厲害在,能把自己轉化成你身邊最親近的人。
但你根本不知道它們到底什么時候完成了轉化!”
梁橫聽到這里的時候,立刻想起了之前在溶洞里,黑暗中不斷走出來和他長相一樣的怪物。
它們變成了他。
也在后來變成了兩個賞金獵人。
它們不斷的變成他們,且每一次都比之前更加完善。
結合著老兵的解釋,梁橫鬢角已經有冷汗沁出。
“只要它們盯上了你,你就無論如何都逃不掉了!
你不知道它們什么時候出現在你身邊,也不知道它們什么時候成為了你身邊最親近的人。
你不知道它們潛伏在你身邊到底為了什么,它們的目的一向成謎!
只有當它們主動暴露出來的時候,你才會知道,你最親近的人早就死了!被它們挖心掏肺之后取而代之了!”
梁橫實在沒想到,【惡鬼】竟然會擁有這樣的行為。
他問老兵:
“你如何確定我不是【惡鬼】,跑過來蠱惑你的呢?”
老兵伸手想要給他一個爆栗,硬生生忍住了:
“我他娘的見都沒見過你,你怎么可能是惡鬼呢!
不是已經告訴你了!惡鬼只可能冒充自己身邊親近的人!”
梁橫皺眉道:
“就不能是我冒充了吳敬守介紹的新兵這一身份來述職,然后騙取你的感情。
等到把你一身本事學全了,就把你嘎了,然后把這堡壘給炸了?”
老兵聽了他這番話,一時之間被氣的氣血上涌,竟然隱隱要翻白眼。
他這近乎于心梗和腦梗的狀態嚇了梁橫一大跳,立刻上前掐住老兵的人中,解釋道:
“我不是在瞎胡說!
我就是想搞清楚【惡鬼】的手段,確定我們現在絕對安全。”
老兵被他掐住了人中,一口氣總算是喘了上來,沒有被氣的暈厥過去。
“你他娘的……”
老兵磨了磨牙,依然生氣,想要出言訓斥,卻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里追憶之色一閃而過,沒有繼續說難聽話。
“警惕點好,問清楚點好……”
他話里竟然沒有陰陽怪氣了。
“問清楚點,多費點事,總好過著了那些東西的道兒……”
老兵似乎對【惡鬼】有一種特別的執念。
這種執念里包含了許多東西,除了恐懼和憎恨之外,似乎還有追憶、期待、惶惑不安……以及極端的忌憚。
尤其是那極端的忌憚,就像是某種創傷性后遺癥,對他的精神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影響。
梁橫心想,這必定是因為老兵曾經在【惡鬼】手底下吃了大虧。
梁橫看他緩過勁了,就松開了他的手臂,對他說:
“我看那個賞金獵人不像是【惡鬼】,更像是從【災變遷移之地】另一邊的世界過來的正常人。”
老兵這次沒有立刻否定梁橫的看法。
他來到桌邊,將椅子轉過來,面對著梁橫,緩緩坐下。
溶洞之下的鬼哭聲透過射擊孔傳進來的時候,已經變得很微弱了,像是變成了一種呢喃聲,變成了……細細的低語聲。
像是溫柔的女孩在耳邊用很小的聲音說話,當想要仔細去傾聽時,她又因為害羞而收起了所有聲音。
在老兵短暫的沉默中,梁橫注意到了老兵桌邊的蠟燭,以及自己手里的蠟燭。
他的蠟燭比老兵的長很多,火苗旺盛。
老兵桌角的蠟燭已經快要燒完,只余2厘米那么短短的一層,燈芯也已經焦黑。
雖然燭火依然旺盛,但已是強弩之末,估計燒不了多久了。
老兵開口時,像是轉移了話題:
“后生,你知道【惡鬼】最厲害的地方在哪嗎?”
梁橫用自己的理解說:
“是潛伏,和偽裝。
你無法判斷自己身邊的任何一個人究竟是不是惡鬼,因為它們能夠擁有任何一個人的一切特征。
它們潛伏在人身邊,只為等待一個完成它們目的機會——此為潛伏。
它們扮演著你身邊最親近的人,半點馬腳不露,即便是最親近的人,你也完全無法察覺他們和它們之間的區別——此為偽裝。”
老兵微微點頭,聲音有些沙啞:
“你知道,它們是如何將你身邊那人取而代之,從而潛伏在你身邊的?”
梁橫結合著自己一路走來的經歷,沉聲回答:
“它們接近你,把自己變成和你同一種樣貌。
它們通過某種【途徑】學習關于你的一切,即便是死了,也會在下一次出現時擁有更多你身上的特征。
我不知道那【途徑】是什么,我只知道,它們必定是通過【途徑】進行學習,并成為了完整的人。”
老兵伸出指頭,否定了他的說法:
“不對。”
老兵指向他:
“它們,就是你。”
梁橫頭皮發麻:
“何解?”
老兵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眼神里的陰鷙如迷霧群島終年不散的霧靄一般粘稠涌動:
“我解剖過一只【惡鬼】。”
如果這句話僅僅是讓房間里的氣氛冷下來,接下來的一句話,就是讓整個房間里的溫度降至冰點。
“我也解剖過……我的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