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瑛知道她臉上現在肯定是滿臉的血，但是她也不擦，反正就一個勁兒的哭著哭著就一副要暈過去的模樣。

一眾干部看得心中唏噓不已，這人真是被逼到了絕境啊，不然也不會想著孤兒寡母的分出去過。

“放你娘的狗屁！”

一眾干部還沒來得及說話呢，老太婆就蹦跶起來了。

“想分家？做夢！”

“你生是秦家的人，死是秦家的鬼。”

老太婆雖然嘴上一直說著要休了她，要把她趕出去，但也只是說出來嚇唬她而已。她心里清楚得很，這個家離了魏瑛，那就等于家里家外都少了人干活。

“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啊……”

“要是有人管這兩個孩子，我就一頭栽進河里死了算了。”

“老娘怕你要死要活的嚷嚷？要死趕緊去死！”

魏瑛根本就不接她的茬，就只是一個勁兒的哭。

兩個孩子也不傻，二旺湊上來捧著她額頭輕輕吹氣：“娘，是不是很疼？你別哭，我給你吹吹就不疼了。”

大丫眼淚也是說來就來，眼淚向牽線似的往下掉，一頭撲在她懷里，疼惜地摸著她被老太婆打紅的臉頰。

二旺跟個小大人似的，小小的胳膊一把護著她們兩個人：“娘……姐姐……你們別哭了，我是男子漢我保護你們。”

這樣的場景看得圍觀人的又是一陣唏噓。

支書看著這一家子哭，心里對她的同情就又更重了幾分，連忙道：“現在村里大部分家庭都是分家生活，之前是因為魏瑛情況特殊才一直沒分，現在她自己愿意分，那就還是應該遵照她的意愿。”

老太婆頓時坐不住了，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不行！分家是我們的家務事，憑啥你說分就分，不準分。”

魏瑛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看樣子不給老太婆來一劑猛藥這個家十分不成：“不分家也行，我們家大丫已經三歲還不會說話，我決定帶她去城里醫院看看，你給我三百塊錢，我帶大丫去看病。反正大丫她爹掙了那么多錢，這么多年我們一分沒花。”

三百塊錢對于現在的人來說就是一筆巨款，他們辛苦一年到頭恐怕都才百十來塊錢。

“放你娘的狗臭屁！哪里來的三百塊錢？你怎么不去去搶？”

老太婆隨手操起手邊的掃帚就向她扔了過去，魏瑛躲得快，反而站在她身后沒躲開，一掃帚扔過去剛好扔在他腦門，差點沒砸出鼻血。

隊長這下徹底怒了。

“別說那么多廢話，要分家就分家，不分家就拿錢給大丫看病。秦莫山這么多年也沒少往家里寄錢，拿出三百塊錢給他閨女看病也是天經地義的。”

讓老太太往外拿錢那無異于要她的命。

她往地上一坐，兩只手不停地拍大腿，又哭又喊：“天王老子喲，你睜開眼睛看看啊……三百塊錢，怎么不直接要了我的命啊？干脆殺了我老太婆——”

“住嘴！”一直沒開口說話的秦老頭突然站出來，嘴上叼著一只老煙槍，皺著眉頭問：“老二媳婦我就問你，分家你想好了嗎？”

“爹，我想好了。”

“分家不是小事，分家以后不管你多苦多難那就是你一個人。”

“我知道。”

“那行，既然老二家的執意要分家，那就分吧！”

老太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秦老頭。

“孩子大了留不住啊……”

秦老頭咂巴了兩下，一副非常憂愁的模樣吐出一口煙，這樣還真是讓人感覺到了幾分他真心的不舍。

魏瑛一聽他這話，瞬間跪下向他磕頭：“謝謝爹！”

老太太氣得頭頂冒煙，也不知道老頭子是怎么回事，居然真讓魏瑛分出去，那以后家里家外這些活都誰干？

現在這個時期分家是大事，村里不管什么樣的家庭分家都會請家族里同支的長輩在現場做見證，然后再由村里的干部主持，這樣才能確保分家分得公正。

正好支書、隊長都在，說分家就分家。

“你們家這房子……”

“分家是她要分的，家里可沒有多余的房子給她住！”老太婆生怕支書把她的房子分給了魏瑛。

“這房子也是家里的，怎么就不能分？再說不給房子，你讓他們住哪兒去？”

“她愛住哪兒住哪兒，你這么愛管！你讓她住你家去！”

“你……”

支書愣是被她氣得直搖頭。

一時之間場面再次陷入僵局，秦老頭自從拍板分家后就一直埋頭抽煙，默許老太婆這樣鬧下去。

魏瑛冷笑，以為這樣她就會妥協、害怕？

魏瑛垂著頭，懂事的開口：“支書，家里房子本就不大！娘不分給我也是應該的。我記得村里還有空著的窩棚，不然就讓我們先住進去吧！房子我以后再想辦法慢慢蓋。”

“這……”

事情鬧得這樣大，周圍的鄰居和下工路過的人都在門口圍觀，聽見她這么說都紛紛吸了口冷氣。

那窩棚可不是人住的地方啊……

窩棚漏風又漏雨，還有各種蛇蟲鼠蟻，人住一晚上就會被咬得渾身是包。

“嘖嘖嘖，秦老婆也太狠了，瑛子這么多年為這個家當牛做馬，現在居然這么對她！心腸真黑！”

“可不是咋滴！他們秦家，這么多年要不是瑛子，怕是口糧都掙不夠。”

“唉，真是造孽啊……”

“秦莫山也是，走了這么多年也沒個信，要是他在，瑛子也不會受這么多苦。”

“他在有什么用，秦老太婆這么狠，他在家里還不得攛掇他打媳婦？跟他們家老三媳婦似的，天天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我看著都覺得可憐。”

“瑛子還不是一樣？全都是被秦老太婆打的。”

“……”

聽著這些言論不禁在心中感嘆，果然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沒關系的，我們母子三人也用不了多大的地方，我收拾收拾還是能住的，就不分家里的房子了。”

“行！那就把家里的口糧和家具牲畜分一下。”

老太婆聽見‘口糧’兩個字渾身上下的毛都豎了起來：“口糧？什么口糧？這眼瞅著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家里那還有什么口糧！家里沒有口糧分給她！”

現在支書也有經驗了，壓根就跟沒聽見老太婆說話似的，扭頭沖著秦老頭說：“秦大哥你覺得呢？”

秦老頭瞇著眼睛抽水煙，啞著聲音說：“家里確實沒多少糧食了，不過該分的就分！這是應該的。”

秦老頭沒說假話，家里確實沒什么糧食，剩下的都還是粗糧，一些紅薯干和土豆，玉米面都不多。因為秦老太婆把糧食都拿去換成細糧，送到城里學校去給小兒子和小閨女吃。這是一貫的的慣例，但凡是家里有點什么好東西，魏瑛和老三媳婦是毛都摸不著的。

不過現在有點兒總比沒有好。

最后紅薯和紅薯干各分給了她十五斤，土豆分了十斤，玉米面分了五斤。家里只有一口鍋就分了一個小瓦罐給她，另外又分了一個陶盆和三個帶豁口的舊碗。

其他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終歸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一旁圍觀地人看得唏噓不已。

魏瑛倒是不在乎，這些破爛分不分都一樣，她最在乎的是秦莫山這么多年的津貼！一個月55塊，全都一分不差的進了老太婆的口袋。

支書想著她一個女人肯定拿不了這么多東西就說：“瑛子現在也分得差不多了，我先幫你拎過去。”

老太婆將一袋土豆扔在到她面前：“拿著這些東西趕緊滾！”

“等等！家里還有一個東西沒分。”

“什么？”

“孩子爹的津貼！這么多年一直都是娘在收著，現在既然分家，那些錢也應該拿出來分。”

“什么錢？沒有錢！”

提到錢老老太婆就像被人踩到腳的跳腳雞，原地蹦起來就往她臉上扇，幸好魏瑛反應快，側身就躲了過去。

“你個喪良心的玩意兒感情你就惦記著老娘的錢？我說呢，怎么好端端的非要分家！你滾！趕緊滾！”

“不可能沒有，孩子爹說過每月55塊，全都寄回家。”這時候魏瑛也不哭了，滿臉堅毅的說。

“你他娘的在這個家吃吃喝喝不花錢？早就被你花光了，沒有錢！”

魏瑛也不怕她耍賴，故意大聲地說：“這么多年，我跟孩子就花了一塊二！生孩子花了一塊，上次二旺生病花了2毛，這還是我跪著求你，你才給我的。”

老太婆索性往地上一躺，開始耍賴：“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這個時候外面圍觀的人又開始指指點點，還有秦家的幾個長輩臉上也是火辣辣的，只覺得丟臉。

“行了行了，家里不可能一分錢都沒有！該給多少就給多少，畢竟咱們老了以后都還是要依靠他們年輕人的。”說話的是秦家長輩，這話是在點撥秦老頭，暗示他以后養老終歸是要依靠兒子媳婦的要是現在鬧得太難看，以后秦莫山回來了不好收場。

秦老頭最在乎家族里長輩的看法，這么一說他頓時就沖老太婆說：“老婆子給老二媳婦拿一百塊。”

“什么？老頭子你瘋了？”老太婆像被人掐住嗓子似的，從地上蹦起來尖叫一聲。

“讓你拿，你就拿！”秦老頭的煙槍在板凳上敲得“bangbangbang”的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