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區的小餐館沒什么好吃的東西，無非就是饅頭，煮玉米，煮雞蛋，煮土豆、紅薯……這些方便攜帶的東西，而且這都還是近兩年才允許經營的呢，以前像這種長途運輸中途都沒有落腳休息的地方。

于敏一進屋就點了三碗粥還有七八個饅頭和一碟小咸菜。

服務區的吃食本來就貴，而且還要加上糧票，她這一頓都能趕上魏瑛在家里吃七八頓了，她可真是能吃。

不過她也能理解。

看他們的穿著打扮，這一路上應該吃了不少苦頭。

能吃是福，多吃一點也無妨。

于敏拿起饅頭之后她的世界里就沒有別人，埋頭苦吃。

魏瑛在旁邊坐下，企圖推一碗粥到秦莫山面前，直接被她攔住，頭都不抬“呼嚕呼嚕”喝了好幾口粥后才問：“干啥啊？不是你說的讓我想吃多少吃多少嗎？”

“額……是啊，不過這個不是給他點的嗎？”

他們剛好三個人，剛好三碗粥。

那怕他要喝兩碗，這里面總有一晚是給跟他一起餓肚子的秦莫山點的吧！好歹也是一起共患難的人。

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然后繼續把粥挪到懷里，小雞護食似的將食物圈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要吃就再點吧！一時激動，忘了他還要吃飯。”

魏瑛愣住了。

非常同情地看了秦莫山一眼，這一路上他實在是太不容易。

魏瑛看于敏這個吃相，她都懷疑在路上兩人吃東西的時候，她會搶秦莫山的，不對！他恐怕連吃東西的機會都沒有。

太苦了……

太難了！

“你多吃點兒……”

魏瑛心疼他的方式就是給他又買了三個雞蛋，于敏余光瞥見之后非常不客氣，抬手直接摸走了兩個。

魏瑛想說又不好意思說，畢竟秦莫山都說了，她是救命恩人，總不能不讓救命恩人吃這兩個雞蛋吧！

秦莫山看她這欲言又止的模樣，偷偷牽住她的手。

自從兩人重逢之后他的視線就沒離開過她。

“看啥呀？趕緊吃東西，我剛剛看你這腿是不是有傷啊？吃完以后我們去附近看看有沒有醫生給你檢查一下腿，還有這么熱的天你怎么還帶個帽子？都臭了！趕緊揭下來。”魏瑛說著話就要去揭他的帽子。

實在是奇怪，秋天都還沒到，他居然戴了一個棗紅色的毛線帽，而且這個款式一看就知道是女款。

秦莫山連忙護住頭：“不行！現在不能揭……”

“怎么了？”

于敏已經吃了三個饅頭兩碗粥，她依舊頭也不抬地說：“他這個帽子是我奶奶的，用來遮傷口的。”

“頭上也有傷？”

“不止頭上呢，腿上、胳膊上、背上全都是傷。”

“……”

魏瑛愣住，整個人都傻了。

于敏繼續說：“我救他起來的時候，他正在嘉江里撲騰，身上的傷口都已經泡白了，身上一點血都留不出來，現在還能活著就不錯了，感恩戴德地拜菩薩吧。”

于敏說得云淡風輕，仿佛這個事還沒她手里的饅頭重要。

可魏瑛只是聽著就覺得分外驚險。

人人都說掉進嘉江的人無一生還，尸體都撈不到。

秦莫山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擔心。

然后扭頭跟于敏說：“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

“我要是被飯堵住嘴了，我還吃什么飯？今天要不是運氣好遇見你婆娘，我們都已經斷糧三天了，你能餓我可不能！我要是想繼續餓肚子的話，還跑出來干什么？”扔下這番話，她又開始跟饅頭和粥做斗爭。

秦莫山身上有傷，吃東西只能小口小口的咽，饅頭都是用粥泡軟了以后才吃下去，攏共也沒吃多少。

魏瑛越看他越覺得心疼。

眼眶一直都紅紅的，眼淚不停地在里面打轉。

秦莫山原本一米八幾，整個人看著又高又壯，身上都是肌肉，給人十足的安全感，如今看著……整個人瘦了一圈都不止，身高倒是沒變，只是站在外面就跟個電線桿子差不多，仿佛來一陣風都能把人吹走一樣。

魏瑛越看胸口越悶得慌。

吃飯的中途，運輸隊的人出來找她，剛好看見她和秦莫山在這兒吃飯，起初他們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隨后又非常激動興奮，因為秦莫山能回來發自內心的高興。

運輸隊的那幾個小伙子恨不得他把抱起來轉圈圈。

“老大，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你回來了，我終于能睡個好覺。”

“嗚嗚嗚，我們以為你……的時候，心里真的好難受。”

“對啊，小李哭得眼睛都腫了。”

“屁！我才沒有。”

“你還說沒有？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抱著我哭來著！”

一群小伙子頓時嘻嘻哈哈笑成了一團。

等到他們吃完飯就要準備繼續上路，秦莫山說再往前開三十公里就會有一個小縣城，可以包扎傷口。

魏瑛為了讓他趕緊得到治療，片刻不停留地就上路。

于敏也跟著他們一起出發。

秦莫山跟她說，于敏本來就是要去S省，她救了自己發現兩人順路，她才勉為其難帶上他一起走的。

至于她去S省干什么，她沒說，秦莫山也沒問。

秦莫山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坐前面，魏瑛就在車棚里從棉被鋪了一個軟軟的小床，讓他躺在上面休息。

她則在旁邊陪著他。

秦莫山生怕她會離開，睡著了還一直抓著她的手。

原本兩人是想說說最近分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可秦莫山實在太累，不等她開口，他就已經睡著。

魏瑛的指尖點了點他的鼻尖：“睡吧……”

現在他已經回來，不管他睡多久她都能陪著他。

魏瑛貪婪的看著他的臉，仿佛是要把最近這段時間缺失的都補起來，心里想著要一直看著他，直到他睡醒。結果她什么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半邊身子都趴在秦莫山胸口，嘴唇微微張開，嘴角還掛著透明的液體。

她睡得比秦莫山都還要香。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剛好對上他一直看著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