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

鐵鎖鏈落在地上發出悶響，牢房的木門‘嘎吱嘎吱’作響，緩緩打開。

葉子昂渾身一僵，將自己的雙膝抱的更緊了。

赤輕眸色如常，手指揮了揮。

伏炫眉頭緊鎖，看了一眼此時似乎沒有任何殺傷力的葉子昂，微微躬下身子，向后退了兩步，大手一揮，將無關人等全部帶出此層，守在外面。

她邁步走進牢籠，不緊不慢。

葉子昂感受到有人接近，他忽然緊張起來，渾身發抖，似乎又想起什么，撕心裂肺怒吼：“滾！本宮是皇貴夫！你們休想對本宮使用刑罰！本宮要見陛下！！要見陛下！！”

“……”赤輕走到他跟前。

葉子昂抖得更厲害了。

“你不是要見寡人嗎，寡人來了。”赤輕的聲音極為平淡，宛如一灘毫無波瀾幽深的湖水，卻更讓人覺得發瘆，發寒。

葉子昂渾身僵住。

猛地抬頭。

那雙猩紅的眸子，從絕望到震驚，再到希望，他干枯的嘴唇不自覺揚起，蒼白的臉上似乎寫滿了喜悅，“陛下！！”

只可惜。

死皮橫生，干枯的唇紋裂開，鮮血溢出，看不到昔日一點玉潤朱唇的模樣。

但赤輕卻覺得，這樣的葉子昂，順眼多了。

葉子昂費勁的爬起，踉蹌一下險些又摔進腐臭味的枯草中，他慌張地順了順頭發，舔了舔嘴滋潤雙唇，似乎極力在掩蓋自己的狼狽。

他激動的想赤輕走去。

赤輕微微蹙眉，手放在鼻下，眸中的嫌棄毫不掩飾，這么多日未洗漱，熏臭味讓人難忍。

葉子昂委屈地親咬下唇，卻也乖巧地停下，不敢靠近，帶著鼻音的沙啞：“陛下，您終于肯見子昂了……”

“有話對寡人說？”赤輕沒有接他的話茬。

葉子昂見赤輕這樣冷淡，顧不上其他，幾步上前雙手攥住赤輕的衣袖道：“陛下，你要相信子昂，子昂對你的心日月可鑒！！”

“子昂在您身邊伺候了這么多年，不能因為奸人的幾句話，就將子昂推之千里之外啊……”葉子昂雙目含淚，姝色無雙的容顏布滿疲憊，看著讓人毫不心疼，“子昂痛恨自己，怎么那么傻會別人利用被人算計，險些傷害陛下！”

他眼中的眼珠宛如珍珠般滾落，在臉上留下兩行清淚痕，我見猶憐，“子昂愧疚，可子昂絕不會傷害陛下，更從未想刺殺陛下……”

赤輕一言不發的看他表演。

在他興致正濃的時候，才不緊不慢的開口：“從未想刺殺寡人？”

葉子昂頓住。

喉結上下滾動片刻，才抬眸看向赤輕，四目相對，赤輕眼底的寒意直入他的心底。

葉子昂下意識松開雙手。

她，知道了？

他無意識的向后退了一步，腦子里已經閃過最近發生的種種，似乎從什么時候開始，赤輕就再也沒有主動接近他……

“是，那日陛下操勞過度，吐血……”葉子昂聲音顫抖。

赤輕眸地飽含霜冷，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難為葉皇貴夫，臥薪嘗膽。”

葉子昂煞白如紙，但再也沒有剛剛偽裝的柔弱，反而那雙猩紅的眸子略顯猙獰，“是，是！我是下毒，我曾經是想要殺你！”

“我葉家上下幾百口，都是因為你而死！你貪戀美色，昏庸無能！嗜血濫殺，死有余辜！！”葉子昂聲音尖銳顫抖，他沖上前幾步，雙手扶住赤輕的雙肩，赤紅的眼布滿血絲，“可我最終還是愛上你了！”

聲音帶著濃郁的絕望，悲哀。

他愧對葉家的列祖列宗，他愧對主母與爹爹，他愛上了滅族的仇人！停了毒藥！甚至想要與她剩下一女半兒，想要生下她的皇女，想要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他顫抖著，絕望著，幾近崩潰著：“可是不會信的，不會信的……”

“寡人當然會信。”赤輕終于開口。

葉子昂眼中掠過一抹驚喜，歡喜地看向赤輕，她信他！她終究是信他的！

頓時熱淚盈眶，不顧一切將赤輕擁入懷里，他閉上雙眸感受著屬于她的炙熱體溫，她心里終是有他的，哪怕怨他，哪怕生他的氣，她依然心里是有他的！！

赤輕的手輕輕撫上他的后背。

“陛下……”葉子昂嘴角揚起幸福的弧度。

“寡人應當謝謝你的愛，正因為你的愛，所以才會盲目的，一步一步走進陷阱，不是嗎……”赤輕的聲音很低。

輕飄飄的，似乎一陣風就可以將這句話從耳畔吹走。

葉子昂渾身僵硬。

他火速松開赤輕，看著她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他腳下一個不穩，直接跌坐在草堆上。

明明已經是仲夏，他卻覺得渾身發冷，宛如掉入冰窟，凍進了他流淌的血液里，“陛、陛下？”

那是葉子昂從未見過的可怕模樣。

赤輕神色陰戾，眉宇間皆是厭惡，那森冷的眸中恨意不在加以掩飾，捏住葉子昂的下顎，嘴角微微勾起，但那笑容，宛若嚴寒冰窟，“不然……”

“你以為，是誰推著你，一步一步走入深淵地獄？”

葉子昂眸中震撼久久不散，“不，不可能……”

“其實，每一次寡人從你宮中離開，并非池玉泉背后所為，而是寡人覺得惡心。”

葉子昂薄唇微張，似乎有什么在腦海中閃過，他不愿意去捕捉，他不要知道，他不要聽！他雙手拼命捂住耳朵，猩紅的眼睛幾乎要滴出鮮血。

而赤輕卻生硬的將他的手掰開，“是寡人讓你成功算計池玉泉，是寡人讓池玉泉可以順利污蔑你，那杯毒酒，你以為只有池玉泉知道？你以為為什么伏炫會獨獨漏了那一杯酒？”

“不，不！！”葉子昂渾身劇顫。

“呵呵……”她輕輕撫摸那張曾經她驚艷到挪不開眼的臉頰，柔聲宛若對情人呢喃，“別急，很快就會有另一個人下來陪你……”

“噗……”葉子昂喉頭一甜。

一口鮮血從喉間噴出。

腥甜的血液噴濺了赤輕一臉，她卻沒有躲。

“陛下！”伏炫與眾人沖進來，緊張地看著赤輕。

而她指尖輕輕擦過臉上的血液，看著面前的葉子昂，宛如一朵急速衰敗的玫瑰，快意難掩。

赤輕緩緩站起身，語氣毫無波瀾，“明日，關德門斬首示眾，以免，夜長夢多。”

她不是佛，她做不到原諒眾生，殺她、背叛她，就應該付出血的代價。

她，一個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