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輕冷清的眸子掃過祿玉。

眼中的不滿，答案已經呼之欲出，顯然也不是她安排的。

此時，祿玉猛地意識到了什么，臉龐嬌羞的血色瞬間褪去，他匆忙站起身，跪在地上，恭敬道：“陛下……”

“你宮中的俾人倒是傾力，既然放好了水，祿玉便去吧，若是涼了著了風寒可不好了。”赤輕打斷他的話。

起身往正殿走去。

等腳步聲逐漸消失，祿玉虛脫般身子一沉，坐在自己的后腳跟上。

“主子？”男俾趕緊上來攙扶祿玉。

過堂風輕輕吹過，祿玉打了個寒顫，才意識到自己背后的長衫已經濕透了。

剛剛赤輕的眼神在告訴他。

他越矩了……

深夜。

赤輕在側殿中歇息了，祿玉曾想進去伺候，但被伏炫攔下了。

或許是那杯酒的緣故，也或許是喝酒之前祿玉的勸酒詞，她又夢到了上一世。

那一天，血海染紅整個上京城。

她似乎看見自己的頭顱被高高掛在城墻之上，她看見蜀冰夏勝利的姿態摟著池玉泉，兩人相視一笑，宛如他們才是多年的夫妻。

她看見一具具尸體被丟出上京城，看見那些尸體的親人，夜里偷偷跑出來圍著亂葬崗哭泣。

看見皇宮中歌舞升平，曾經她的那些大臣紛紛倒戈，為新帝籌備登基大典日夜不眠。

直到她頭顱里的血一滴滴流干。

“陛下！陛下！！”伏炫的叫喊聲在耳邊。

赤輕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坐騎，大口大口的呼吸。

伏炫面色緊張：“陛下？”

她緩緩閉上布滿血絲的雙眸，氣息逐漸穩定，道：“沒事。”

良久才發現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就連床榻也濕了一片。

沐浴更衣。

走出側殿，就看見祿玉恭敬地跪在那里，眼皮虛浮，帶著疲憊，身子微微發顫，看來跪了一夜。

若非他幼年時經常習武，這一夜，怕就要他半條命了。

“陛下……”祿玉聲音略顯沙啞。

赤輕目光淡淡掃過他，便邁步離開了。

她自始至終都不相信，上一世蜀冰夏的后院會干干凈凈，從未對她，對大蜀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

等赤輕的儀仗離開。

男俾們先一步起身但直接摔在地上，互相攙扶著起來，趕緊去扶自家主子。

祿玉身子底好，卻也扛不住跪了一夜，他的雙膝紅腫，輕輕一碰都疼的打顫，向前走一步就險些摔在地上。

“主子！”男俾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

“無礙。”祿玉搖了搖頭。

“主子，您這又是何苦呢……”男俾心疼，哽咽道，“陛下后宮佳麗三千，絕色佳人無數，那皇貴夫曾經寵冠后宮，也在想法子討陛下開心，主子不能再不爭不搶了……”

男俾悲從心中起，明明主子一入宮就位列四大側夫，可如今怎會落得如此，“這往后的日子，可難著呢……”

祿玉緊抿下唇，強忍著雙腿的疼痛，扶著旁邊站穩了。

只有他知道，他與赤輕之間的交易……

可即便如此，每每靠近、伺候赤輕時，他都會抑制不住地心動。

赤輕眼中冷峻的寒意他看得清清楚楚，她必定嫌棄他的身份吧，可他曾經雖是夏王夫，但他與夏王之間清清白白……

祿玉緊抿薄唇。

此時此刻，他終于無法否認，他想成為赤輕真正的夫……

可他知道，他如果成為妒夫，赤輕只會離他越來越遠，所以，只能先做仆。

…………

赤輕讓伏炫調查蜀冰夏的暗衛無葉。

在她的記憶里，無葉曾被她的皇妹所救，無葉想要報恩一直默默保護她，卻被蜀冰夏這個孤魂野鬼占盡便宜！

御花園。

一柄長劍抵在赤輕的脖頸處。

伏炫面色鐵青，手里握著軟劍卻不敢輕舉妄動，“松開陛下！！”

宮中的女官與男俾此時臉色煞白如紙，雙腿顫顫巍巍已經有些站不穩了，女皇被挾持，一旦出現任何意外，他們株連九族都是輕的。

下一刻，御林軍就將此處里三層外三層圍住，手里拿著長槍，指著賊人，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呵……”男人冷笑一聲。

雖然穿著男俾的粗布衣服，但身長玉立，氣質上與那些男俾截然不同。

赤輕揮手讓她們退后，“退下。”

“陛下！”伏炫上前一步，男人狹長的眸子瞇起，手中長劍與赤輕的喉嚨更近了一分，“你敢！！”

男人磁性的嗓音帶著音損后的沙啞，道：“你且看我敢不敢。”

“好了，伏炫，退下吧。”赤輕平靜開口。

伏炫咬牙，大手向后一揮，在場所有人一點點向后挪。

但她渾身緊繃，眼睛一刻都不敢離開赤輕，一旦出現任何事情，她都會第一時間沖上去。

等眾人退出一定距離。

赤輕指尖敲了敲劍身，道：“可以放下了？”

男人卻沒有乖乖聽話，反而將長劍又往赤輕的喉嚨上抵去，伏炫腳下一動正欲沖上前，卻被赤輕伸手制止。

“陛下，用主子的東西引我來此，您真是煞費苦心。”男人眸色漸沉，那雙陰狠的眼睛，宛如夜間捕獵的猛獸，既警惕又兇狠。

“寡人的東西，何時成為你主子的了？”赤輕眼皮抬起，眸子冷冷的看著他。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

伏炫心急如焚，不知女皇與賊人在聊些什么，后悔為何會給賊人挾持女皇的機會！

男人冷峻的面龐終于松動了。

他猛地收回長劍，一躍而起，朝著一個方向突圍沖去。

“抓住他！”伏炫一見女皇脫險，大喝一聲。

赤輕卻抬手阻止，“不必了。”

她要做的，都做完了。

上一世，她曾調查過這個暗衛，將他與皇妹幼年時發生的事情調查的清清楚楚，所以想要冒名頂替，輕而易舉。

接下來就輪到無葉自己發現，蜀冰夏對當年救他的事情毫無記憶。

而赤輕卻對那天，記憶猶新。

深夜。

無葉面色蒼白地站在池中，赤著的上身一條條猙獰的疤，如蜈蚣一般盤在他的脊背與胸前。

女皇說，蜀冰夏冒充她。

他不想相信女皇的話……

可今日的幾番試探，蜀冰夏對于當年之事真的毫無印象。

而且幾次三番的轉移話題，不愿意多談此事。

無葉一拳打在水里，濺起地水花落在臉上，冰涼的池水讓他更清醒了幾分：

不是主子又如何。

他想保護的人，是蜀冰夏，而不是曾經救了他的女人！

無葉猛地轉身，朝岸邊走去。

水花濺起，月光打在他均勻的肌肉上，點點水珠折射出零碎的星光，堅韌的棱角充斥著不屬于這個國度的男人氣息。

只要還女皇，一個救命人情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