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夏啞然失笑。

“你問我兩遍了，那就說明我們之前肯定是見過的。”沈夏說，“但是我最近記性確實不太好，不記得什么時間什么地點跟你有過交集了。”

“那年我大一，去食堂排隊買飯，刷卡的時候發現卡里錢不夠，是你幫我刷了。”

沈夏驚訝，“你是申大的？我們是校友？”

顯然，沈夏對黎夜這個人，包括這件小事已經全然沒了印象。

因為黎夜是私生子，家里就靠他母親一個人打零工維持生計。

所以他每個月的生活費少得可憐。

心疼母親打工辛苦，有時候就算錢用完了也不會開口跟母親要。

每次去食堂買飯，就打兩個素菜一份米飯，幾塊錢就能搞定。

那天他跟往常一樣，下了課去食堂買飯。

買好飯刷卡的時候，刷卡機顯示余額不足。

他的那份飯只要4塊8。

也就是說他卡里連5塊都沒有。

當時正是用餐高峰，身后排了一條長龍。

“搞什么啊，卡里4塊8都沒有。”

“買不起就不要站在這里占位置好嗎。”

議論聲絡繹不絕傳進黎夜的耳朵里，一下又一下地踩踏著他的自尊。

就在他準備逃離的時候，一條纖細的手臂從背后伸了過來。

“滴——”

刷卡成功的機械電子音就像是拯救黎夜的天籟。

他驚奇地抬頭，看到一張笑意盈盈很好看的臉說：“我有時候下課晚也會忘記充飯卡。”

“謝…謝謝。”黎夜木訥開口。

剛道完謝，窗口里的阿姨就喊道：“小伙子，快拿著飯走，后面的隊伍都堵起來了。”

黎夜匆匆接過餐盤，問沈夏，“我怎么還你錢。”

“下次見面吧。”說完，沈夏端著餐盤跟她的同伴有說有笑地走了。

黎夜怔怔站在原地。

心里疑惑：學校那么大，又有那么多人，下次見面是什么時候。

這之后，黎夜每天都來這個食堂這個窗口。

整整一個月都沒見到沈夏。

后來才知道，學校門口新開了家藥膳雞，沈夏幾乎每天都去那家藥膳雞店吃飯。

黎夜去那家店看了一下。

午市套餐雖然只要28，但也不是他能負擔得起的。

黎夜內心那顆自卑的種子，在那一刻開始萌芽。

第二次見到沈夏，是學校的運動會。

當時班里的男生都喜歡打游戲、談戀愛，沒有一個愿意參加運動會的。

班委見黎夜沉默寡言好說話，就拉著他去參加1500米。

黎夜為了省錢不怎么吃早飯。

那天跑到一半就因為低血糖暈倒了。

周圍人的嘲笑聲，他至今都難以釋懷。

“怎么找了個瘦不拉幾的娘炮來比賽，他們班是沒別的男人了嗎。”

“不是吧，1500米都不行？這還是男的嗎。”

“剛起步就摔倒，也太丟人了吧。”

當時班委在別的比賽那當記分員，他在學校也沒有走得近的朋友。

暈倒在地，一時之間居然都沒人上來查看。

“同學，你沒事吧？”溫柔的關懷聲讓黎夜睜開了疲倦的眼睛。

“我沒事。”

沈夏扶著他去了醫務室，還給他買了面包。

然后就沒了人影。

黎夜當時在想：她是雷鋒嗎，做完好事跑得比誰都快。

后來黎夜知道了，她叫沈夏，是藝術學院的，比他大一屆。

黎夜開始默默關注沈夏。

每天都繞遠路去上課，就為了能看沈夏一眼。

每天都準時去固定的食堂和窗口打飯。

他在食堂偶遇了沈夏，跟她說想把上次刷的飯錢還給她。

沈夏看著他“啊”了一聲，似乎沒認出他是誰。

過了一會反應過來說：“哦，不用還了。”

4塊8對沈夏來說可能是舉手之勞，是不需要放在眼里的小事。

但卻成了黎夜心中永遠忘不掉的回憶。

后來，沈夏畢業了。

黎夜通過別的校友得知沈夏去了明星工作室上班。

那個明星很紅，叫周斯言。

黎夜當時冒出了一個新的想法：我要是也成為那么紅的明星，是不是就有跟她表白的底氣了？

有了錢跟名氣，他才有勇氣跟喜歡的女孩表白，送她昂貴的禮物，給她想要的生活。

而不是整天躲在背后，只能通過別人來了解她的生活。

連加威信的勇氣都沒有。

黎夜將周斯言當做自己的目標，想復刻一條跟他一樣的道路。

他開始瘋狂做兼職。

發傳單、做家教、做服務員……

用賺到的錢去報培訓班，學舞蹈、學聲樂……

然后他等來了一個參加選秀比賽的機會。

而那個比賽的導師就是他暗戀的女孩。

她始終那么耀眼，那么遙不可及。

還有，那么善良。

跨年夜，沈夏安排司機送他回家，還提前為他準備了禮物送給他母親。

那一刻，黎夜在內心做了決定。

不管沈夏以后跟誰在一起，會不會喜歡他，他都會在背后默默守護她。

因為她曾經撿起了一個少年破碎的自尊心，還在這顆自尊心上鑲上了一顆閃閃發光的寶石。

沈夏一直都很熱心很善良，在大學的時候幫過不少人。

像這種幫別人刷飯卡的小事，她早就不記得了。

仔細回憶了下，好像是有這么一件事。

她激動道：“原來你也是我學弟，你怎么不早說啊！”

黎夜苦澀地笑了笑。

她好像還是沒想起來。

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

像這樣就挺好，至少他們還能做朋友。

如果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他們之間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

暗戀就是這樣，小心翼翼的，像守護著一顆只有自己發現的寶石。

“現在知道也不算太晚。”黎夜笑著說。

沈夏拍拍他的肩膀：“原來你不僅是我的嫡親藝人，還是我的嫡親學弟，親上加親，這次又立了大功，你放心吧，姐以后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沈夏的豪邁言語已經將二人的關系定了型。

心里苦澀，臉上卻始終掛著笑。

“好，學姐。”

沈夏笑了笑，“我先下去看看周斯言。”

說完轉身就走。

利落的背影跟記憶中的身影重合。

黎夜抿了抿唇，一如那年邂逅，轉身獨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