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逸陌像是沒聽見他說的話似的，語氣淡淡的囑咐道“正好跟她報個平安，從寧縣回來后，她沒少問起你的情況。”

愣了好久，程博才神色復雜的應道“是。”

他愣愣的轉身離開，滿腦子都是馮逸陌的那句，她沒少問起你的情況。

她，是在擔心他嗎？

可，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在醫院的每一天，他都忍不住想，要是當初他再小心一些，再謹慎一些，或許，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歸根結底，是他的狂妄自大害了她。

時至今日，他都忘不掉她的眼淚，也忘不掉她的每一聲哀求與痛呼，連同那壓抑的，令人恨不得發狂的曖昧低吟，都成了狠狠扎在他心上的一根刺，越扎越深。

甚至在清醒后，他也一度不敢問她的情況。

鐵門被推開，又重重關上，隔絕了里面的哀嚎，也隔絕了那滿地的鮮紅。

程博緩緩吐出口濁氣，冰冷的空氣中升起陣白霧，又漸漸散開。

他晃了晃腦袋，試圖將那股壓的他喘不上來氣的澀意拋去，可那翻騰著的愧疚與哀傷越積越深，甚至生生逼紅了他的眼。

他忍不住彎了腰，捂著自己的胸口，劇烈的喘息著，胸口疼得厲害。

他的傷還沒養好，步子大了呼吸重了胸口都會悶悶的疼，他緩了許久，才邁開步子慢騰騰的向前走。

鞋踩在雪上發出規律的嘎吱嘎吱聲，莫名的刺耳。

他其實...不想見她，也沒臉見她。

倉庫里。

咔噠一聲，打火機竄出火苗，顫顫巍巍的點燃馮逸陌手指間的香煙，煙霧順著薄唇緩緩吐出，透著抹怪異的歡喜。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別打了，給他們留口氣。”

話音剛落，那邊還在動手的人瞬間停下了動作，紛紛散開，露出被圍在中間的幾個男人。

他們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嘴里斷斷續續發出痛苦低吟。

其中一個傷的最重的男人，奮力向前爬了幾步，他嗬嗬喘著粗氣，整張臉布滿了鮮血，他竭力喊道“我能告訴你是誰指使我們這么做的，求求你放了我...”

“求求你，放了我...”

他聲音微弱，就連竭力的呼喊落盡耳中也成了低喃。

不過好在場面安靜，倒也能聽清他在說什么。

聞言，馮逸陌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他向后捋了捋自己的頭發，舌頭劃過尖牙，又用力頂了頂自己的腮幫。

微微抬眸，一雙鷹眸溢滿了殺意，連同眼尾都泛起層薄紅。

他把煙頭按在椅子的把手上，來回的捻著，一下又一下，“你有什么資格在這兒跟我談條件，嗯？”

森冷的嗓音微微上挑，分明聽起來足夠溫和的語氣，卻猶如北極寒冰，讓人恐懼。

男人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他把牙根咬的發麻，心里思索了番，這才徹底豁出去了似的喊道“我知道...”

他有一瞬間的猶豫，但很快就被心頭涌起的不平衡擊碎，也徹底撕碎了他的理智，憑什么他要在這兒挨打受罪，而罪魁禍首可以安然無恙的享受生活，憑什么！

他什么都沒做，他什么都沒做！

無論是毆打程博，還是欺辱林阿九，他都沒做過！

他不甘心的嘶吼著，“我知道宋玉成躲在哪兒！我可以帶你們去找他！”

“是宋玉成，是他提議在巷子里動手，也是他碰了你的女人！”

他瘋了似的咆哮，不顧一切的將那天的場景描述出來，“是他把那個女人拽進屋，那個女人哭的很慘，一直在喊救...唔！”

話還沒說完，就被馮逸陌一棍重重打翻在地，他唇角緊緊繃著，神色冷凝，黝黑的瞳孔呈現出薄薄一層冷冽，眸底卻泛著與之相反的紅，妖冶又瑰麗。

棍棒砸在皮肉上的悶悶聲回蕩在空曠的倉庫，高昂的慘叫也漸漸變得微弱，直至沒了聲響。

鮮紅濺在了他的臉上，仿佛那滔天怒火化成了實質，映在那抹、紅上，令人生畏。

他舔了舔干澀的唇，動作不停，幽幽開口道“下輩子，一定要好好做人，明白嗎？”

語氣平靜，就好像那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什么不起眼的螞蟻。

看的李玉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他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連忙跑過去攔住馮逸陌，勸道“陌哥，差不多了，在打就要把他打死了。”

他的腦袋嗡嗡的響，整個人的思緒都亂了，那個攝像機里的內容，除了陌哥外沒人看過，也沒人敢看。

作為攝像機的經手人之一，李玉自然能猜到里面的內容，只是從未想過，竟然會...

他不敢繼續往下想，只是拼命抱住馮逸陌的胳膊，連連哀求道“林小姐一會兒就到了，她膽子小，您這樣容易嚇到她。”

聽到林阿九的名字，馮逸陌果然停下了動作，他順手扔掉手里的棒球棍，從口袋里拿出包紙巾，慢條斯理的擦拭著指尖和臉上的血。

看著其他幾個男人驚恐悔恨的神情，他驀地咧嘴笑了起來，露出口森森白牙，“這回，可以說了吧。”

在見識了那個人的下場后，剩下的幾個男人哪里還敢動什么小心思，一個個都乖順的不像話，連連應道“我們說，我們說。”

廢話，如果只是挨頓打，甚至剁個手指折個胳膊斷個腿啥的，他們都不至于這么害怕，只要他們把嘴閉緊，事后一定會拿到豐厚的補償。

那是他們拼死拼活一輩子也掙不到的錢，跟這些錢比起來，胳膊和腿算什么。

但剛剛馮逸陌那副模樣，分明是想把他給活活打死，雖然他們愛錢，但命顯然要比錢重要的多。

他們還不至于偉大到，豁出去一條命賺錢給家里人花，人都死了，補償給沒給他們也不知道。

再說句不好聽的，萬一自己媳婦拿著錢帶著孩子改嫁，自己拿一條命給別的男人做了嫁衣，他們就算死了也得被氣活！

怎么想都不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