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他輕輕喚著她的名字。

他說，“看著我。”

許是那聲音太過溫柔，也或是夜色太美，迷惑了她的眼，也迷惑了她的心。

林阿九睫毛輕輕顫動，猶如展翅的蝴蝶，打下的陰影遮住了她紅腫的眼，她終于鼓起勇氣緩緩抬頭，撞進了那雙溫潤眼眸。

沒有算計，沒有謊言，也沒有憤怒，唯有心疼與淡淡的情愫流淌。

遮擋陽光的烏云緩緩散開，幽深的井水再次清透，溫暖的不可思議。

她緊緊抿著唇，眼淚肆意滑落，強壓著的嗚咽再次溢了出來，臉上的脆弱讓人揪心。

“很丑，別看我。”

馮逸陌的心狠狠揪成一團，他細致的理好她的長發，捧著她臉頰的動作那么溫柔，就好像她是什么易碎的琉璃。

“哪里丑了，”他笑著吻了吻她的眉眼，“我的阿九分明最漂亮了。”

“那她呢？”她急急問道。

嘶啞的嗓音遮不住林阿九語氣里的羨慕與妒忌，甚至還有隱忍著的自卑與膽怯，“她的眼睛好漂亮，手也好看，像張白紙一樣...”

她看著馮逸陌，又好似透過馮逸陌在看別人，語氣低沉而飄渺，“怎么可能會有人不喜歡她呢...”

其實林阿九是在說，我不像蘇南那么單純，也不像蘇南那樣干凈，我謊話連篇，虛榮拜金，像我這樣糟糕的人，怎么能和她比呢？

馮逸陌聽懂了，所以他說，“我不喜歡。”

林阿九眼睫忍不住顫了顫，她看著他，神情錯愕。

耳邊再次傳來他篤定的聲音，“我不喜歡。”

“我不喜歡她的眼睛，也不喜歡她的手，更不喜歡純白的紙。”

他眉眼含笑，一字一句道“我愛的女孩兒，她不夠善良也不夠壞，她就像是小兔子，滿嘴謊話還愛哭，分明膽子小的要死，還總喜歡對我耍橫。”

“但當她笑著看我的時候，我在她眼睛里看見了光，比漫天星光還要美，比皎皎月光還要亮。”

“我已經見過了獨屬于我的神明，縱使別人再貌若天仙，再純潔如白紙，在我眼里，也不及她半分。”

他低下頭，迎著她含淚的眸子，鼻尖親昵的抵在她的鼻尖上，呼吸交纏。

“或許在別人眼里她不夠好，可在我這兒，她便是千好萬好，就連騙我的時候都可愛的要命。”

最后，蜻蜓點水般吻了吻她的唇。

林阿九喃喃著，“你總是這樣...”

“我怎么了？”他不解，但還是耐著性子問。

“一會兒對我特別好，一會兒又對我特別壞。”她嗚咽著控訴，神色復雜，說不清是笑還是哭。

他的情話總是那么動人，直接醉了她的一顆心，可殘忍起來，也恨不得讓她食其肉、啖其血。

話落，馮逸陌身體整個僵住，他眉頭緊擰，一顆心整個絞在了一起，疼得他忍不住彎了腰。

他想解釋，卻也無力解釋。

那些事，都是他明明確確做過的，還有什么好解釋的呢？

懊惱后悔通通演變成了酸澀，將他淹沒。

他是愛她的，他無比堅信自己愛她，很愛很愛，恨不能剖出一顆心給她。

可他也怕啊...

愛上她后，他第一次體會到了害怕的滋味。

怕她不愛滿身骯臟的自己，怕她對陸詩舟心軟，怕她再次回到陸詩舟的身邊...

她敏感自卑，要無數次堅定濃烈的表達愛意，才會相信自己值得被愛，在她面前，他又何嘗不是這樣...

“阿九...”

他喚著她的名字，黝黑的眸子流淌著清淺的哀傷，他張了張嘴，沒有解釋，沒有不甘，那些強烈的情感也被盡數壓制在心底。

只剩下一句，“我愛你，我只愛你。”

唇瓣上突然傳來股刺痛，看著懷里猛地撲上來啃咬他唇瓣的阿九，他先是一愣，然后閉上眼，指尖穿過她的頭發抵在她的后腦，用盡全力的回吻著。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卻又出乎意料的甜，這不像一個吻，更像是對情感的宣泄。

猶如一場酣暢淋漓的廝殺，同樣的傷痕累累，狼狽但痛快。

一吻結束，林阿九主動環上馮逸陌的脖頸，崩潰的哭著說道“馮逸陌，你滿意了吧。”

什、什么？

不等他問出疑惑，便又聽見她說，“我真是下賤的要命，就算你對我這么壞，我還是愛上你了。”

她哭的不能自己，顯然為這個認知感到崩潰。

馮逸陌先是一愣，隨之而來的是不可置信，最后才是鋪天蓋地的歡喜。

他看著林阿九，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得到了世間僅有一份的珍寶，又像是得到了自己心愛玩具的孩子，低頭親了又親。

“阿九，你只管放心，我一定會娶你，你不喜歡的我都改，只要你陪在我身邊，我什么都能答應你。”

林阿九的哭聲漸漸微弱，情緒也跟著慢慢好轉，聞言，她一頓，隨即有些陰陽怪氣的開口，“即使，對付吳家？”

尾音上揚，配合著嘶啞的聲音反而透著股撒嬌的意味。

馮逸陌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他心里又何嘗痛快？

當著他的面欺辱阿九，背地里又用盡了手段，真當他馮逸陌是個死人了？

只是...他現在還不能跟吳家撕破臉皮，他也沒有資本跟吳家撕破臉皮...

馮逸陌不覺瞇起眼眸，心里思索再三，還是沒能把自己的打算吐露出來，只是保證道“給我時間，我不會讓你白受委屈。”

一聽就是空話，林阿九意味不明的哼了聲，倒也沒繼續較真，她抓住他的衣袖，哼哼唧唧道“腳疼。”

被哄的正開心的馮逸陌立馬半蹲下身，歡歡喜喜道“上來，我背你。”

路燈下，兩道被拉長的影子緩緩重疊在一起，腳步聲再次響起。

他走的每一步都很穩，就好像這一刻，他背著的，是他的全世界。

看著地上交纏在一起的影子，林阿九神色不明的扯了扯唇角，眸底快速劃過抹譏誚。

呵...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