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逸陌輕飄飄的一句話更讓林阿九覺得難堪。

他用冷淡的言語，剖開了林阿九最難言的傷口。

她突然覺得自己爛透了。

老實說，她很敏感，大概率也得益于馮逸陌的手段，他很會取悅女人，那種來自靈魂上的顫栗與酥麻真的很要命。

大腦短暫的空白瞬間，就好像渾身的疲倦都被緩解，那種感覺確實很舒服，也很讓人沉迷。

但同樣，也讓她覺得惡心。

她只有過兩個男人。

一個陸詩舟，一個馮逸陌。

都很快樂。

不過大抵是出于愛，和陸詩舟在一起時，心身愉悅的程度是馮逸陌所給不了的，但他手段足夠多。

每每都要刻意逗弄的她哭泣不已，主動哀求，不過是些情侶間的小趣味，她自然也能接受。

直至撕破臉皮的那刻起，她的不想，她的不愿，一次次的被他折斷，又一次次不得不沉淪其中。

她開始厭惡他的手段，亦厭惡這副敏感的身子。

或許他說的沒錯，她就是下賤，縱使強迫，也能尋到快樂。

大抵是見她臉色有些不對，馮逸陌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臉上染著歉疚，解釋道“阿九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只是想讓你快樂，以往都是我不好，是我腦子犯渾，現如今我就在這里，只要你能出氣，我都配合你，任你打罵。”

林阿九只是抬起指尖，輕輕戳了戳他的臉，主動問道“你知道我為什么想要離開嗎？”

馮逸陌抓住她的指尖抵在唇邊吻了吻，聞言臉上不覺有些怔然。

“為什么？”

他是真的不明白，為什么她一心想要離開，分明她最愛錢了不是嗎？分明她和陸詩舟已經沒可能了不是嗎？

所以究竟為什么，她一定要選擇離開...

“因為跟你做很舒服。”看著馮逸陌不可置信的神情，林阿九突然笑了，她莫名覺得諷刺又可悲。

私心上，馮逸陌符合她對未來的所有幻想，可他口口聲聲的訴說著愛，訴說著對自己所有的偏寵與了解。

卻獨獨不能理解她的感受。

她突然覺得沒意思極了，唇角的笑也跟著冷淡下來，她舔了舔唇瓣，繼續說道“我越是覺得舒服，就越想離開。”

“我覺得我的身體背叛了我，你每一次的強迫我都在迎合，這不單單只是身體上的強迫，而是靈魂上的羞辱，你是在強迫我的靈魂。”

“馮逸陌，我是個人，不是玩具，也不是物件，我到底做錯了什么，能讓你這么對我？”

“你知道嗎？是你讓我覺得我自己很臟，很惡心，你總是拿愛我的幌子當借口，一遍遍的在很多人面前羞辱我，親口訴說著我的下賤，最后再輕飄飄一句，都是你逼得。”

“可我，逼你什么了？想離開也是錯嗎？”

最后一句話，縹緲而低落，似是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

馮逸陌的指尖在輕顫，抬手擦拭掉不知何時她眼角滑落的淚珠，直至擦拭干凈，他便捧起她的臉頰，宛若對待世間珍寶。

他湊過去，吻了吻她的唇瓣，他顫抖的厲害，呼吸也亂的厲害，好似壓抑著濃郁的悲傷。

“對不起阿九...對不起...”

沒有份量的一句道歉。

可除了這句，他還能說什么呢？

既然要說開，那就要徹底說開。

林阿九緩緩磕上眼眸，不在去看他眼底醞釀著的情緒，繼續說道“我覺得，以后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吧。”

“我們身份差了那么多，你可以輕飄飄一句那是他的命，就決定了陸詩舟的腿是斷還是好，可我不能。”

“我和他是一樣的，我能像個普通人一樣活著，就已經花掉了我所有的力氣，如果你本身是一個很好的人，我或許會陪你賭，賭我會有一個好結果，可現在，我不能賭，也不敢賭。”

身份的差異注定了他們做事風格的不同。

從底層爬起來的方法不同，也注定了他們不同的性格。

如果沒有陸詩舟，林阿九大概會變成和馮逸陌一樣的人，不擇手段，在她眼里只有兩種人，一種是需要除掉的擋路人，而另一種，則是可以獲得利益的有用之人。

不過那樣的話，馮逸陌也不會為之傾心。

同樣好的人會選擇同樣好的人，但底層爬上來的垃圾，怎么可能會愛上同類，是生怕自己不會壽終正寢嗎？

但偏偏出現了個陸詩舟，把她拉回了正軌，她不算正直，也有自己的盤算和心思，是千千萬普通人中的一個，也有著自己的底線。

所以，就算馮逸陌是她最好的選擇，符合了她所有對未來的幻想，她也不會選他。

“我的阿九...”

恍惚中，好像有什么落在了她的臉上，滾燙又炙熱，透著濃濃的悲哀。

她知道，那不是汗水的重量。

馮逸陌只一心想要把她拉入自己的世界，到頭來卻發現，原來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原是自己。

他想要的，曾觸手可及，卻又親手把她推遠。

世間事，大多都如此諷刺可笑。

馮逸陌苦笑一聲，任由沉默蔓延，許久才低喃著開口，“阿九...”

指尖眷戀的描摹著她的眉眼、臉頰，最后輕輕在上面吻了吻。

“我現在只想好好陪你一天，我知道你去酒吧當駐唱了，等你下班我就離開，可以嗎？”

一個簡單的要求罷了，林阿九不會拒絕，也不可能拒絕。

無論曾經有多少美好的過往，又有多少的怨與恨，她都不會忘卻刻在骨子里的怯懦與膽小。

只要他的要求不過分，她都不會拒絕，生怕因此得罪了他。

這是馮逸陌的機會，也是他的苦悶與痛苦來源。

兩個人沒在言語，很快就收拾好了林阿九剩下的東西。

她的東西本就不多，到最后也只用了一個整理箱和皮箱。

馮逸陌不讓她幫忙，但他一個人也拿不好這些東西，索性就讓她等在樓下，自己搬了兩趟，徹底成了跟在林阿九身邊的苦力。

等一切收拾妥當，林阿九從冰箱里拿出罐冰飲料遞了過去。

冬天的暖氣總是太過干燥，讓人也跟著心煩氣躁起來，冰涼下肚，倒是極好的舒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