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暖暖的心頭飛快閃過不可置信,而后她的腦海里飛快的開始計算起來。
她來到這里也就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如果這個孩子真的是她兒子,那豈不是她剛去世沒多久,她兒子就來了?
越想,暖暖心里越不是滋味。
而就在暖暖難過痛心的時候,抱著男童的男人也看著蘇氏出了聲,“嫂嫂,這是孫二哥家的小子,二哥開春時戰死了,他媳婦想改嫁,所以……”
說到這里,劉三俊頓了下才繼續道:“大哥的意思,先放在家里養段時間。”
劉三俊面帶愧色的剛把這話說完,剛才那大嗓門也背著大包袱,牽著兩匹馱著東西的駿馬走了進來。
“我說劉老三,你怎么說個話也像個娘們?”對著劉三俊說完,馬六黑立刻齜著大白牙對蘇氏道:“大嫂,大哥的意思是二哥的獨子和咱們暖暖一般大,接回家里一起養著,若是兩個孩子投緣,家里就當養個童養夫,若是不投緣,就當多養個兒子。”
說著話,馬六黑抬手在自己懷里掏了掏,掏出一包麻布包的銀子后,直接往蘇氏面前一送。
“這是二哥這么多年藏的私房錢,有十多兩,這次他戰死,大將軍也另有撫恤,應該夠養大狗娃了。”
蘇氏未立即開口,她先抬手接過麻布包,而后又摸下腰間錢袋子隨手遞給一旁的夏暖陽。
“阿陽你帶個盆去李老三家看看他家豆腐可還有,回來的時候順路再從嚴婆婆家里買幾個雞蛋回來。”
吩咐完兒子去買菜,蘇氏這才看著丈夫的兩個義弟道:“你們倆一到家里嘴就沒停下,三弟你快抱著孩子進門,六弟你把馬上東西搬下來,再牽到后面好好喂點草料。”
蘇氏落落大方的說完,劉三俊和馬六黑也立刻跟著照辦起來。
牽著女兒迎了抱著孩子的劉三俊進門,蘇氏抬手取杯子倒水的同時,也出聲道:“你大哥沒有信托你們帶來?只有口信?”
“沒有信件。”劉三俊說著話的同時試圖放下懷中的孩子,可這名叫狗娃的孩子卻緊緊摟著他的脖頸不松開。
就在劉三俊無奈的準備抱著狗娃繼續和蘇氏說話的時候,一直觀察狗娃的暖暖對著他伸出了手。
相比于狗娃黑乎乎還瘦瘦的手和臉,暖暖伸出的小手白白嫩嫩還有著肉窩窩,她努力對著狗娃揚起一抹自然的笑,可心里卻在不斷提醒自己,‘不能嫌棄,這可能是自己兒子’。
看著暖暖的動作,劉三俊也面帶微笑看著她道:“暖暖你別聽你六叔胡說,狗娃比你大幾個月,你就當家里多了個哥哥。”
劉三俊話音剛落,蘇氏也看向暖暖輕輕頷首。
在他們倆人的注視下,暖暖卻突然出聲問道:“一定要叫狗娃嗎?”
“嗯?”
劉三俊不懂暖暖為何突然這么說,倒是蘇氏瞬間就明白了女兒的意思。
“這是你孫二叔給取的。”
“好吧。”
對于自己兒子可能這輩子叫狗娃這件事,暖暖是越想越不舒服。
也就是在暖暖話音落下的瞬間,一直沒開口的狗娃突然開口道:“狗娃是小名不是大名。”說著話,狗娃的眼神也準確落在了暖暖身上。
感受到到狗娃看過來的眼神,老太太心披著孩子皮的暖暖當即一激靈。
‘這狗娃看自己的眼神,怎么那么熟悉?’
‘小名,大名,可是上輩子老家才有的說法!’
就在暖暖在心里默默想著這些的時候,劉三俊也看著蘇氏開口道:“大哥說嫂嫂讀過書,要不嫂嫂給狗娃重新取個學名?”
“哦,我聽二哥念叨過,狗娃這輩的孩子是‘富’字輩。”
“他原本還想給狗娃取個‘富貴’,后來被大哥說不好,這才作罷。”
暖暖在聽到‘富’字輩時就愣住了,等著‘富貴’二字再跟著出來,她全身都激動的顫抖起來。
‘所以說,這根本就不是兒子,而是她家老頭子?’
就在暖暖愣神之際,狗娃也發現了暖暖的異樣。
兩個人在彼此眼神交錯間,也福至心靈的讀懂了對方眼底的意思。
‘這是我家老頭子!’
‘這是我媳婦!’
不提各自激動的兩個人,蘇氏在聽到劉三俊的話后,當即就面帶微笑道:“前朝有詩,‘富貴必從勤苦得,男兒須讀五車書’,我覺得這句詩很好,不如他的學名就叫‘富書’?”
“孫富書?好名字!”
劉三俊的感嘆聲剛落下,從后面馬廄走過來的馬六黑也跟著出聲道:“還是大嫂會取名字,瞧瞧大哥替我們取的名字。”
“三哥俊,所以叫三俊,我黑,就給我取個六黑。”
聽出馬六黑語氣里的酸意,蘇氏趕緊看著他笑道:“你大哥跟著我讀了三年書,也就認了點字,詩詞讀的是不多。”
說完,她望望屋外天色,這才看著劉三俊和馬六黑道:“你們還是和之前一樣,天黑前就要回去?”
“是,后天還有事。”
劉三俊話音一落,蘇氏就低頭看著女兒道:“暖暖,阿娘去做飯,你領著富書哥哥在家里玩,等會你阿兄就回來了。”
暖暖現在迫不及待的想和同樣有了新名字的孫富書單獨待一會兒,所以一聽她娘這話,自然忙不迭的點起頭。
劉三俊和馬六黑都不是第一次來大哥家,所以這會兒哪怕大嫂去做飯,沒有其他人招待他們,他們也自在的很。
把帶來的米糧送廚房,富書的衣物放暖陽的屋子里,而后一個人提著水桶和扁擔去村頭挑水,一個人來到院中砍柴,各有事做,一點也不覺得無聊。
就在他們倆忙活起來時,暖暖也拉著孫富書的手,提著籃子來到了后院馬廄旁的菜地邊。
倆人一邊摘菜,一邊說話。
“媳婦,我好想你啊。”
聽著尚且年幼的孫富書說出這種情意綿綿的話,暖暖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我這輩子可還不是你媳婦,你得叫我暖暖。”說完,暖暖頓了下又繼續道:“你明明比我早去世十年,怎么這輩子竟然只比我大幾個月?”
一聽媳婦問起這個事,連帶著擁有上輩子死后記憶的孫富書,當即不好意思起來。
多年的老夫老妻,哪怕都換了個皮囊,暖暖還是瞬間就看出了孫富書在不好意思。
她也不說話,一邊從密密麻麻的菠菜地里間著往外拔菠菜,一邊等著他開口。
多年的夫妻,她知道,他不會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