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得了尿毒癥，需要換腎。

她挑挑揀揀的半天，最終挑中了我。

她說這是我應盡的義務，我爸也踹著我的腿窩逼我跪下答應。

可他們找錯軟柿子了。

我要是樂意，兩個腎都能給她。

我要是不樂意，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會屈服。

而現在，我明顯極其不樂意。

1

剛進醫院，就聽到姑媽的尖叫聲幾乎要穿透整個醫院。

她嘶吼著指著我媽大罵喪良心，往日精致的妝容扭曲的像鬼一樣。

場上所有的人都用吃人般的目光盯著我媽，仿佛她是罪孽深重的罪犯。

大伯怒目地快步走過來，伸出手要搶我媽口袋里的銀行卡。

我媽被嚇了一跳，急忙躲過不可置信地看向大伯，“哥，你干什么啊！我們家可是已經給過錢了！”

“給媽治病啊！”

大伯理直氣壯地看向我媽，手里的勁更重一步。

“怎么？你想看著媽死在床上？”

“我就知道這外人沒良心！”

姑媽眼中噴火，抬手就要抽我媽巴掌。

“今天，我就要好好替我弟教訓一下你！”

我拿起包奮力向著姑媽砸去，快步上前掰開大伯的手指，扯過我媽站在她面前。

我冷冷地看著所謂的“親戚”，心中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

這時，一直蜷縮在角落的我爸過來了。

他像是突然活過來一樣噴著唾沫對我吼叫，抬手扇了我一巴掌。

他質問我為什么這么晚才到，是不是沒有把他的話放心上。

我抵著泛血的牙齦，準備懟回去時我媽猛地拉了我一把。

我聽到她低聲地在我耳邊說：“別跟你爸置氣。”

她有些埋怨地望著我的側臉，“你怎么這么晚才過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盡全力平復自己的心情。

“因為是你給我打了電話。”

我平靜地回頭看向她，“你說你生病了，我才會回來。”

我看著我媽的臉色開始變的慌張起來，諷刺地勾起嘴角問：“你又是在騙我，是嗎？”

“陳忱回來了？”

奶奶的聲音從病房傳來，她虛弱地喊，“讓她進來見我。”

我爸黑著臉，推搡著指揮我進去。

奶奶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只能陳忱和陳敬進來啊，我不想見其他人。”

很明顯，這個其他人說的就是我媽。

我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我要等著看我媽的態度。

我媽很著急，她急迫地推著我的身體，催促我進去。

姑媽和大伯抱著手臂看，那種原生家庭的窒息感再次傳進我腦海中。

我的胸口悶的要死，幾乎連氣都喘不勻。

我無數次地告訴自己，我現在已經有實力了，我可以拒絕我不想干的事情后才抬起腳向著病房走去。

病床上躺著往日不可一世的奶奶，她消瘦的雙頰和青黑的臉色彰顯著她不好受。

她艱難地喘著氣，對我說：“陳忱啊，奶奶生病了。”

我抱著胳膊看著她的慘樣，心中只有痛快。

果然，萬事皆有因果。

壞人終究不會好過。

“不過啊。”

她眼中劃過一絲精明，盯著我的眼神中帶上了垂誕。

“你可以救奶奶，只要你把你的腎臟捐獻給我，奶奶就能好起來。”

難怪，難怪我媽這么著急喊我回來。

他們還是看我有利用價值，看我能拿捏住！

不過我的腦子可沒出問題，我怎么可能捐給一個曾經想殺了我的人？

我壓抑不住嘴角的笑容，嘲諷的話還沒來得及說腿窩就傳來一陣疼痛。

我爸把我踹的跪在地上，他用手指著我喊。

“你個畜牲！你在猶豫什么？”

“那可是你親奶奶！你有兩個腎，給你奶奶捐一個怎么了？”

“真和你媽一樣自私！”

2

奶奶嘆氣地搖頭，責怪地看向我。

“陳忱啊，你可是被你媽養廢了，這該盡的義務都不盡。”

“該盡的義務？”

我撐著地面站起來，笑的眼淚都要流出來。

“我想問問你，我該盡的義務是什么？”

她張嘴想說話，被我搶先一步打斷。

“你是養過我一秒鐘，還是給過我一口飯？”

我含著恨意看向她，咬著牙說：“如果說要按照義務來說，我小時候你倒是無數次把我仍在荒郊野外。”

“也無數次把我關在柜子里讓我屈服，甚至在我剛能走的時候把我從二樓扔下來。”

我上前一步，盯住她的慌張的眼神。

“如果這是該盡的義務的話，我現在應該把你從樓上扔下去。”

我爸大怒，上前一步又想踹我，“你怎么跟你奶說話的！”

“我忍了你兩次！”

我掀翻手旁床頭柜的水果籃，看著艷紅的蘋果砸在地上濺起汁水。

“從我過來到現在，你對我動了兩次手。”

我指向他的鼻尖，陰惻地說：“這是我忍耐的極限了，你不要逼我。”

我爸渾身的氣勢剎那間就弱了下來，我再次回頭看向我奶。

“我告訴你，我不可能給你捐贈。”

我勾起嘴角，彎腰在她耳邊說：“我就是割下來喂狗，都不愿意給你。”

她的心電圖猛地就跳動了起來，門外的護士瞬間就沖了起來。

“不孝女！家門不幸啊！”

她臉色漲紅，抬手指著我喊，“我就不該喊你回來！”

同情心旺盛的護士立刻回頭譴責地看向我，自認正義地教育我。

“你奶奶現在都不能動怒，你怎么還氣她？”

我玩味地對她笑了一下，“這么同情她你去做個配型唄。”

護士臉色一僵，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我，“你有病啊！我做什么配型？”

“救死扶傷不是你職責嗎？你怎么還不樂意了？”

奶奶眼中立刻迸發出光亮，伸手拽住護士的手。

“孩子，你就救救奶奶吧！”

護士恐懼地甩開她的手，猛地后退幾步。

“不是，你跟我有什么關系？我憑什么救你？”

我冷下臉色，諷刺地看著她。

“是啊，我跟你有什么關系，你有什么資格教育我？”

說完我不顧護士尷尬的面容，抬腳出了病房。

我前腳剛出去，后腳剛剛還虛弱的奶奶立馬就恢復了正常指著我破口大罵。

我爸剛剛被我威脅了一番，也不敢再過來了。

慫貨。

也就敢對我媽動手了。

剛出門，我就對上我媽焦急的目光。

我不得不承認，我對我媽還是有感情。

不然也不可能因為她一個電話再次回到這個令我窒息的家庭來。

我上前一步，本想安慰她時，她搶先一步張嘴問：“你簽同意書沒？”

我愣了一下，腦海中還沒處理好這句話，我媽的聲音再次傳進耳朵里。

“陳忱啊，你奶奶能選中你，是你的幸運。”

“要不是你年齡小身體健康，這種盡孝的事情壓根就輪不到你身上。”

感到姑媽和大伯傳過來贊許的眼神，我媽說的更起勁了。

她拍著我的手背，勸道：“你不是有兩個腎嗎？去掉一個不也能活得好好的？”

原來人失望到極點，大腦會極其的冷靜。

我連想哭的欲望都沒有，看著我媽的眼睛平靜地問：“你知道失去一個腎臟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我后面半輩子的抵抗力都會下降，我可能會死于各種各樣的疾病，我甚至可能直接癱在床上！”

我媽的眼珠子開始轉動，姑媽上前拉開我媽拉著我的手，不贊同地看向我。

“小小年紀，怎么老往壞處想？你要是真的不行了，你媽還能不管你嗎？”

“對！”

我媽像是找回了底氣，“你要真的出事了，我和你爸百分之百會管你一輩子。”

所以，你們知道會出事，還是要逼著我捐贈。

我他媽在你的心里，到底算什么啊？

一個討好夫家的工具嗎？

3

我狠狠地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眼中只有清明。

這個家已經沒有任何讓我留念的地方，我一眼都不想看到他們。

我想轉身走，姑媽和大伯就攔住我的路。

我爸又湊過來，苦口婆心地勸我。

他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像是蟲子一樣充斥著我的耳膜，我幾乎要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

就在我忍不住想挨個揍過去時，我媽再次拉住了我的手。

大腦瞬間就冷靜了下來，我看向我媽哀求的眼神。

“寶貝，你就是為了媽媽，捐一個腎行不行？”

她拍著自己的胸膛，保證地說：“大不了，媽媽把我的腎臟捐給你！這樣你還不滿意嗎？”

“你當捐腎是過家家啊！”

我忍無可忍地質問：“你們做配型了嗎？就認為我一定能給她配上號？”

“你可是媽的親孫女！”

姑媽著急地喊，“這百分之百能配上！”

蠢貨！

真要這么簡單，怎么會有那么多需要換腎的病忍苦苦地等著腎源？

我連氣都起不起來，只感到無限的悲哀。

見我不掙扎了，他們立刻按著我的胳膊拉去配型，嘴里念念頭詞地叨叨著保佑。

醫生看來我半天，猶豫地問：“是自愿嗎？”

“是！”

我媽替我喊道：“這是我女兒！她救她奶奶呢！”

醫生皺眉看了我一眼，我平靜地點了一下頭。

做唄。

做完你們也只有絕望。

畢竟我和我奶是百分之百不可能配上的。

等做完配型，就是我搞你們的時候了。

我斂去眼中的恨意，看著我的血被緩緩地抽走。

我要把我受過的苦，一個個地還回去。

4

許是我做配型的時候過于配合，他們已經默認我同意捐腎這一事情。

我媽不停地給我做著滋補湯，每天站在床頭盯著我喝完。

我清楚，她不是心疼我。

她是希望的健健康康地，這樣才能更好地保證腎臟的活性。

可笑吧？

這就是生我養我的親生母親。

結果出來的那天是個艷陽天，我也已經安排好了所有的計劃。

我開著車拉著一群吸血的親戚到了醫院，從醫生手里拿到了檢查單。

大伯看都沒看一眼，就急哄哄地拉住醫生的手問：“醫生，什么時候能開始做手術？今天下午能不能安排一下？”

我撿起被他們扔在地上的檢查單，果不其然在下面看到失敗這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