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嫁禍
- 莫潸然
- 白鈺Fory
- 3638字
- 2024-03-06 11:00:46
病房里傳來一個女人嬌柔又有些撒嬌的聲音:“都說了是個小手術,沒什么要緊的,你那么忙,干嘛還特地跑過來。”
任廣寒握上蕭只唯的手,幾分深情地說:“小唯,如果我的關心能使你覺得幸福,我會不遺余力去做。”
蕭只唯心里暖暖,滿眼的愛意。她絲毫聽不出說話人背后真實的情感。
護士提醒手術時間到了,蕭只唯叮囑任廣寒早些回去,不必在醫院陪她。護士把蕭只唯從病房推出來,門自動合上。
不久,門內傳來聶尋風的聲音:“夫人真的很愛您,明明病得很重,怕您擔心,一直瞞到現在。”
“是啊,要不是緊急送醫,我還不知道。”任廣寒有些感慨,“人就是這樣,為愛的人可以甘之如飴,那些言不由衷的逢場作戲,出于愧疚的噓寒問暖,我都覺得累了,她卻百聽不厭。”
聶尋風不認同:“您不要這樣說自己,雖然您對夫人一開始是利用,但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您對夫人還是很好的。”
“但那終究不是出自真心,再多的好,再多的彌補,也不過是傷害之后的愧疚之舉。她樂在其中,而我卻深陷良心和自責的煎熬,不得解脫。我當初的決定,究竟成全了誰,傷害了誰?連我自己都快不知道了。”任廣寒收起傷感的情緒,轉開話題說:“裴予生怎么樣了?”
門外的莫潸然神情一動,只聽聶尋風回道:“目前還不知道……”
任廣寒那張陰狠的臉上有了些違和的惻隱,仿佛連他這樣冷血無情的人都做不到對裴予生近乎慘絕人寰的遭遇無動于衷。他以為裴予生會死在那場血債血償的血泊之中。不曾想,他居然活了下來,還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他面前,實在令他心里發怵。
這么多年,服從任廣寒的命令已經成為聶尋風的習慣,被習慣支配,最終進化成不辨是非的愚忠。但他畢竟是人,做人怎么能沒有半分良心和同情受害者的正義呢?
聶尋風對任廣寒有本能的畏懼,任廣寒就是他的權威,對權威提出質疑,尤其是權威陰暗不能見光的一面,于他,于任何人而言都需要極大的膽量和勇氣。我們常常見到的是膽小懼怕,沉默不言,為了今生的安穩度日而出賣生生世世的靈魂。
聶尋風顯然不愿再做后者,他想知道有膽有勇是什么樣子,他鼓起全部的勇氣說:“您為什么還要對付裴予生呢?他曾經因為您的陷害,為救潸然險些喪命,要不是他意志堅定,恐怕早已化為枯骨……”
任廣寒立刻給了聶尋風一個狠厲的眼色,叫他住口。聶尋風立刻生畏,不敢再說。
門外的莫潸然身子一軟,震驚不已。聶尋風剛才說的“陷害”,是指……
門內接著傳來任廣寒的聲音:“這次我無意取他性命,只想小懲大誡給小然一個教訓。小然做事無畏無懼,幾次都犯到我的頭上,實在讓我很惱火。我需要用裴予生來牽制她,這樣她才會有所忌憚。”
聶尋風聽后,不知從哪來的勇氣,或許是內心正義的吶喊,他憤然道:“當年的血債血償已經讓潸然備受折磨和煎熬,如果裴予生這次再有什么不測,您替潸然想過沒有?你要她怎么辦?!”
莫潸然徹底呆住,血債血償!陷害!當她要推門而入時,只聽任廣寒又道:“當我把人為的醫療事故嫁禍給小然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現在再來撿起良心,負罪懺悔,你不覺得多余嗎?”任廣寒冷冷地看了聶尋風一眼,恨鐵不成鋼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襟。
此時,莫潸然渾身顫抖,無法遏制的怒恨頃刻間躥至全身。當年的醫療事故不是意外,而是人為的,為了栽贓給她,不惜害死兩個無辜的人,還有裴予生的十年。
任廣寒拉開門正要走出來,看到莫潸然迎面站在他的面前,神情可怖,用來自地獄般的眼神怒視著他。
任廣寒心頭猛地一顫,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莫潸然向他逼近,任廣寒本能地后退,而后做出鎮定不為所動的樣子。
莫潸然眸中如灼燒的火焰,怒憤交加地質問他:“為什么要誣陷我?為什么要讓我背負殺人犯的罪名?為什么要讓裴予生付出生死的代價?為什么?!你是魔鬼嗎?這么惡毒,這么可怕!!”
莫潸然目光一凝,隨即掐上任廣寒的脖頸,雙手發力,口中更是發瘋似地喊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眼看任廣寒就要無法喘息,聶尋風見狀,立刻上前拉開莫潸然。但莫潸然神似瘋狂,手上的力道也是大得驚人,三人拉扯,僵持不下。
這時,一名路過的醫護人員沖了進來,二人合力,才將莫潸然拉開。
任廣寒雙手捂著被勒得淤紫的脖頸,急促地喘咳。莫潸然目冷如冰,似一把寒霜利劍狠狠地刺向任廣寒,“任先生,請記住,既起害人之心,必遭因果之報。天不報我來報,在我死之前,我會確保那一天的到來!”
莫潸然出了病房,人一下沒了力氣,扶著墻,緩了緩。她望向裴予生病房的方向,愧疚自責,痛苦不已。
莫潸然來到裴予生的病房前,薛凱明見她垂著眼,神情跌到谷底,心生擔憂,問道:“小然,你還好嗎?”
莫潸然目光無神,口中只說:“要怎么樣你才會讓我見他?”
薛凱明神色防備起來,伸手擋在莫潸然的面前:“小然,不要為難我。”
莫潸然語氣堅決:“回答我的問題!”
薛凱明說:“打贏我。”
莫潸然不免有些意外,薛秘書給人的感覺是文弱書生氣,不像是剛猛擅武之人。莫潸然出手點到為止,可兩招之后,莫潸然才意識到自己誤判,遇上了勁敵。
面對薛凱明強大的攻勢,莫潸然不得不立刻調整狀態,全力應對。可莫潸然打出去的拳力猶如石沉大海,薛凱明見招拆招,完全了解莫潸然的打法。莫潸然已盡全力,而薛凱明卻毫發未損。
打過一個回合,雙方停手,莫潸然難掩詫異地說:“我沒有想到一向斯文弱氣的薛秘書竟是深藏不露。”
薛凱明說:“我和多文師承一個武術教練,多文留在瑞斯學院之后,我就替補了她的職位。”
替補……莫潸然明白了,多文是因為她才留在學院的。
“那我是沒有贏的可能了,不過,我還是要試一試。因為我相信拼盡全力去做的事,結果一定不會讓人失望。”莫潸然隨即握起拳頭,眼中是不達目的的誓不罷休。
薛秘書伸手制止:“小然,你去而復返,一定有不得不見的理由,我不會再攔你了。”
莫潸然推門進去,走到裴予生的床邊,他面色蒼白,呼吸輕淺,像一個病危的將死之人靜靜地躺在那里。莫潸然跪下身,伏在他的床邊,深深地自責,深深地愧疚,深深地痛與悔,還有越來越無法壓抑的怒與恨。
她像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像一個遍體鱗傷四肢被束的困獸,她要如何做才能減輕自己的罪行?她要如何做才能平息心中的怒海狂濤?
莫潸然從病房走出來,雙肩耷著,神情凄沉,緩慢地走著。薛秘書看著她,不知如何寬慰,也只好沉默。
隨后,只見一個身影倒下,“砰”地一聲,薛秘書立刻沖上前,扶起已經暈厥的莫潸然,他慌忙地叫喚:“小然,小然……”
莫潸然慢慢睜開眼,緩了緩,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步履不穩,只顧往前走。薛秘書滿是擔憂和心疼,但也無措。
莫潸然回到家中,看到單紅雨靜立在客廳的窗邊,似在沉思,又更像在等她。
莫潸然走到她的身后,心痛欲絕地問:“究竟為什么要這樣做?”
單紅雨轉過身來,冷漠地看著神情痛苦的莫潸然,“都說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不是有企圖就是有虧欠。姐姐,你屬于哪一種?”
莫潸然心有所愧地看著單紅雨,單紅雨目光冷下,繼續說:“姐姐對我的愛并不單純,有多少真,有多少假,又有多少心不甘情不愿?因為愧疚才不得不收留我,因為裴予生便就來找我興師問罪。在姐姐偽善的面具下,對我的愛,又能經得起多少的試探和考驗呢?說到底,都是一些虛情假意,風一吹,就什么都沒有了。”
紅雨無情地否定了莫潸然為她所付出的一切,莫潸然心中憤然,一時多重情緒涌上心頭,難以控制,怒言回擊她:“如果深根其究的話,你無需懷疑,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真的愛你,只有相對愛你的人。不要愚蠢地去考驗人性,因為人性根本經不住考驗,你能想象的所有丑陋和不堪都會如數在其中。我們要做的是竭盡全力地保護和心懷感激地彼此珍惜,而不是費盡心思地證明和不再相信的看透!”
莫潸然與她置氣般地發泄完,人也冷靜了些,“沒能早一點把你的身世告訴你,我很抱歉,讓你母親成為你的遺憾,我也很愧疚。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可以把你所有的不滿和憤恨發泄在我身上,我絕無怨言。可你為什么要去找裴予生?為什么要把一個不相干的人扯入這是是非非的恩怨里來?”
“不相干?”單紅雨瞬間怒了,“好一個不相干,那我和我的母親呢?我們究竟做錯了什么,要被你們這樣踐踏和對待?”紅雨仰面深呼一口氣,緩和片刻說,“不相干不代表可以幸免于難,更何況裴予生并不無辜。喬風鈴的所作所為,背后究竟是誰在給她撐腰,姐姐當真不知道嗎?”
“我對我的母親并不了解,對于你說的事我也是一無所知。”莫潸然嚴厲地警告單紅雨,“但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我都不允許你再去找他!”
單紅雨輕輕笑著,漫不經心地說:“姐姐,放輕松,不要這么緊張嘛。裴予生是什么人,又豈是我這種小人物可以動得了的。”單紅雨不慌不忙地幫莫潸然整理衣襟,小皺眉頭說,“姐姐心里明明愛的是林沐塵,可卻把一切都給了一個虧欠的人。姐姐你說,我們兩個人,誰更可悲?”
紅雨轉了一圈,看了看她生活過的地方,對莫潸然說:“我要從這里搬出去了。你的父親跟我說,他會把我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看待,教育我,關心我,給我家庭的溫暖和愛。他的一番好意,我怎么好辜負呢?”單紅雨湊近莫潸然一點,“如果你也不知道什么叫家的溫暖,也來一起體驗體驗吧。畢竟,你們才是貨真價實的父女。”
單紅雨拿上行李離去。莫潸然佇立在窗前,心中的驚濤與悲痛久久不能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