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微寒，三月的南方已經有了朔北榴月的風情，遍地蟲鳴，清風間夾雜著花香。

此等良辰，正是人們睡覺的時候。

不過一聲咳嗽打破了沉寂，驚起一陣鶇鳴。

在旅店外依帶排開的小屋邊，窸窸窣窣地傳來踱步聲，隨之而來的是男性如釋重負的感嘆。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真是后悔自己當時答應你。”

王子攸披頭散發，穿著一身白衣，漫步于月光下。

風姿綽約，行于流光之下，似有和光同塵之意。

只是當人們看清他的表情時，才會感慨竟有人如此憔悴。

“不繼續嗎？我還挺享受這個過程的。”

系統界面中，對方冷清的面容上浮現幾分玩味。

“允許我拒絕，謝姑娘，真的沒精力。”

他果斷拒絕。

“也罷，如若有事，就這樣聯系。”

謝韞清看不見王子攸人，但是也從聲音中聽出對方的疲憊。

謝韞清在另一邊，翹起纖纖玉足。

螓首倩兮，看著空無一人的閨房，打了個哈欠。

月光如水，撒在她的薄紗上，泛起流螢點點。

看著恢復平靜的房間，她也打算入睡。

五天的熬人雖然讓她在精神上愉悅了，可是身體還是吃不消。

有點冷啊。

她柳黛顰蹙，又從床上爬起。只見不知何時門大開。

只披了一籠輕紗的她身體顫抖，正欲起身關門。

啪！

門外傳來瓦片破碎的聲音。

她望向門外，月光下空無一人。

庭院靜悄悄的，似乎一切正常。

只是老樹旁，若隱若現襦裙，暴露了一切。

謝韞清面無表情，走到門前，關上被風吹開的大門。

返回榻邊，脫鞋，入眠。

許久，門外又窸窸窣窣傳來聲響，有人在門口張望。

她翻了個身，睜開緊閉的雙眼。

還真陰魂不散啊！

她有點無語。

自己的侍女們有點太極端了，哪有半夜起來看主子干什么的？

看來還是自己對她們太好了，成天一點事干完，就到處捕風捉影。

她鼓起嘴，清冷的面容顯現幾分稚氣。隨后什么都不想，安然熟睡。

王子攸揉搓著紅腫的雙眸，關閉了系統窗口，走回自己的房子。

“終于可以睡覺了。”

他迫不及待將頭貼在玉枕上，昏迷了過去。

但是還沒躺多久，拂曉的光芒帶來雞鳴。

不少沒事的守兵，穿著便服，扛著農具，走向農田。

王子攸的五百來人也從睡夢中醒來，開始為今天的工作準備。

熙熙攘攘的人群，往來不絕的腳步聲，讓沉浸在睡夢中的王子攸皺緊眉頭。

“郎君，朱掌柜到了。”

阿虎走進他的房間，讓他起床。

他皺眉，睜開眼睛，只是修長的睫毛被眼角的晶結粘住。

天，又得忙了。

他輕飄飄地起身，在阿虎幫助下更衣，然后就被對方拉到大堂。

困。

他在路上全程沒有睜眼，甚至好幾次撞到行人。

“抱歉。”

只見阿虎不斷對被撞的人道歉。

旅店的設施還在升級，往來的商賈摩肩接踵。

他們懷著各樣的目的，想要搶先獲得商機。

雖然一個個笑臉相迎，對于商討肥皂的價格非常熱誠。

只是令人唏噓的是，基本上沒有人愿意加入他們的同盟。

很顯然，身后有各式各樣利益集團的商人，彼此無法推心置腹，共享一份蛋糕。

而此時朱掌柜來就是商討發展事宜。

“說實話，王大家。我們沒有熟練工人，也沒有成型的工藝。少量供應還行，大量的根本吃不下。”

對方扶著下巴，對王子攸表達自己的顧慮。

王子攸沒有將流程交給朱掌柜的工人，而是讓他們從自己的營寨中拿成品售賣。

綠色香皂一經銷售就大受歡迎，世家女們趨之若鶩，士人們寫賦贊美它。

有風雅之士還為它起了個別稱——盈袖，以區別自己和土鱉的不同。

至于王子攸為這款肥皂起的正式名字叫綠珠，因為它放入水中就跟青石一樣。

王子攸派人將幾塊香皂交由驛站，讓信客送到謝玄逸手中。

虧得王子攸和謝韞清聊天的時候談及過謝玄逸。

謝韞清透露，對方此時在建康花天酒地，根本不在揚州。

王子攸這次將肥皂寄去，是希望對方可以幫忙推廣。

可是事情都是多面性，如此高調的商品，自然也引起了朝堂之上，那些公卿的注意。

有人心懷鬼胎、有人無所謂、更多的則是作壁上觀。

于是朱異為首的寒門派，上書蕭衍，催促荊州討逆使趕緊平亂。

這樣他們既獲得了可以插手貿易的時間，又可以將細作安插進作坊竊取技藝。

至于明著要，他們不屑于做，這有辱他們的身份。

“所以只提供給少數的上流人士。”

王子攸對朱掌柜說。

“那么就拜托王大家負責這件事。”

朱掌柜拜謝。

送走朱掌柜，王子攸在大堂查賬。

一個士兵走進來，在他身后停下。

“郎君，將軍有請。”

王子攸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頷首。

“好，馬上來。”

他跟著士兵來到軍屯附近的校場。

“子攸，你終于來了！”

校場上，千余名壯漢揮舞著長棍，兩人一組，磨礪技巧。

整個校場上散發著撲鼻的汗臭，棍棒的敲擊聲不絕于耳，喊殺聲即便是十里開外也一清二楚。

“子攸覺得我這軍陣何如？”

守將看著他，臉上有幾分期待。

王子攸只覺得他們速度很慢，沉重的揮舞，夾雜了太多不必要的習慣，導致看起來破綻百出。

但是整體上能協同，這彌補了技藝不足帶來的短板。

評價是不經沖，如果王子攸有五百精騎，對方五千，他也敢學文鴦七進七出。

王子攸扶住下巴，沉思良久。

“將軍的軍陣威猛，是百戰之師，有白袍將軍軍容的風采。”

“當真？”對方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隨后一臉嚴肅，走到他身邊，貼著耳朵說。

“我不想打擾，可是建康下詔。責令云煙軍南下，協助地方鎮壓亂軍。”

王子攸無語了。

用屁股想也知道，肯定是朝中某些人出的昏招。

他不相信蕭菩薩能想起自己這個卡拉米。

但是詔書下達，王子攸也不能違背。

他向守將行禮，迅速返回營地。

此時，王子攸的部曲們還在笑容滿面地服務客人。

突然他闖進大廳，所有人一臉詫異。

“步六孤、帶著你的人跟我走。剩下的人繼續經營，有問題可以找朱掌柜。”

所有人分工明確，作戰部隊穿上戎裝，其余人有條不紊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