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江淹依舊在張府做夫子,期間回家了八次,三叔,二叔來看望過五次,第一次甚至拿上了斧頭,見著江淹好好的在張府,沒受任何欺負(fù),把斧頭收起來,笑呵呵的吃了頓飯,之后再也沒帶過……
正逢張員外生辰,陳夫子來府上吃飯,張員外笑著向他敬酒:“多謝你了,給我送了個這么好的夫子來,把我那頑童也教出了幾副書生氣,我這會兒看著他,甚至有了你當(dāng)初做太守時的風(fēng)范了。”陳夫子原本還在笑,聽到張員外的話,沉默了下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老張啊,現(xiàn)在的官場就是個吃人的地方,你我體會過就好了,為何還要把沅兒往那墳堆里推啊!”張員外頓了頓,把手搭在陳夫子的肩上,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出來:“唉——,我就是不甘心啊!”又指了指另外幾人:“你甘心嗎?你甘心嗎?”眾人皆是不語,張員外又道:“不讓沅兒去試試,我是不會死心的。”陳夫子也笑了,拍掉搭在他肩上的手:“滾吧你!別為難我們沅兒,你瞧瞧我們當(dāng)初,哪個不是意氣風(fēng)發(fā),老子我文武兼?zhèn)洌粫懞媚切┬∪耍€不是受人排擠,如今回想起來,當(dāng)初的日子哪里比得上現(xiàn)在當(dāng)夫子來得松快,教書育人,我的學(xué)生可不會排擠我,是吧。”說完,沖江淹眨了眨眼,江淹點了點頭,他又轉(zhuǎn)頭對張員外說:“人有所長,要我說,你要綁著沅兒去做官,還不如讓他跟著你賣酒有出息,他本就志不在做官,這世道,孩子樂意做什么就什么唄,指不定哪天又換了皇帝,咱們連命都沒有了。”眾人哄笑,酒桌又熱鬧了起來。
張員外不再言語,只是那日之后,不知從哪里找了個武林高手,他只站在張府那個小臺子上亮了幾招,張沅就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師父師父的叫著,不過兩年,還真讓他學(xué)到了真功夫,打遍街頭巷尾無敵手,張員外見他的確不錯,竟把曾經(jīng)當(dāng)過將軍的王老爺子找來想同張沅過幾招,張沅也是絲毫不顧及,乒乒乓乓把人打趴在地上。張員外連忙上前去扶,心里卻樂開了花,張沅見眾人一窩蜂的圍上去,自己悄悄退了出去。
“大夫,大夫!”柜子下鉆出一個人:“喊什么喊,喊什么喊!”那人眼睛一亮:“小沅沅,你怎么到我這兒來了!”張沅扭扭捏捏的小聲說“給…給我一些你那個傷藥。”大夫驚喜:“呦!小沅沅這是要整誰,我同你一起去。”張沅連忙擺手拿出一錠銀子:“不用。”說完,拿了一錠銀子放在桌上,“我買,你無需多言。”
大夫接過銀子也不過問,拿了三瓶傷藥給他,張沅揣上藥,一個飛身走上屋頂,大夫追出去,大聲喊道:“嘿——,小沅沅吶,學(xué)會了武功也不要光走屋頂啊———,像賊~~~,我告訴你爹,你爹又要打你~~~~”已經(jīng)走出去好遠(yuǎn)的張沅,倏地又從房頂跳下來……
……
張沅回到房間關(guān)上房門,走到床邊,收拾了些衣裳,揣上銀子和藥,把包袱系好,下人來叫吃飯,張沅把包袱藏進(jìn)柜子里,吃過飯,江淹抽背了篇文章,各自回房歇息……
午夜,月高懸在空中,張沅將包袱系在背上,跳上屋頂,想到了什么,又回房,拿出紙筆,寫了封信放在桌上用杯子壓著,又跳上屋頂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清晨——
元寶拿著一張紙著急忙慌地從張沅的屋內(nèi)跑出來:“老爺,不好了,公子他不見了,我今早進(jìn)門,人已經(jīng)不在屋里,桌上就留下了這個。”張員外接過信紙,上面寫著:
爹,娘,師父,江夫子,元寶你們不比擔(dān)心,我已經(jīng)學(xué)會了武功,要出去闖闖了!
張員外氣的手直抖,張夫人著急得緊,也急忙湊過來看,剛看清上面的字,就氣的暈了過去,張員外立刻丟下信紙,扶住她,讓下人找大夫,自己把張夫人抱進(jìn)屋,江淹撿起掉在地上的信紙,看清之后不免也皺了皺眉……
這邊張員外正小心翼翼的將張夫人放上床,元寶把枕頭撤掉,江淹走到屋外等候,大夫從江淹身旁急急的走過,“怎么樣了,大夫?”張員外問,“無礙,只是一時著急,大怒則形氣絕,使人薄厥,我這寫藥方,你讓下人抓了藥熬著給夫人吃下,就好了。”張員外點頭,又突然想到什么:“這個逆子,把她娘都?xì)鈺灹耍剿貋恚欢ê煤脩椭我环 贝蠓蜓劬σ幌戮土亮耍骸霸趺戳诉@是?小沅沅又犯事了?我來幫你懲治啊!”張員外看了他一眼:“哼!張沅,真是翅膀硬了,等抓他回來,這次隨你處置。”大夫的眼睛更亮了,“好啊好啊,不過,他去哪了,昨兒個下午還來我這拿了傷藥,喏,還給了我一錠銀子呢。”張員外冷哼一聲:“倒也是準(zhǔn)備齊全。”一轉(zhuǎn)頭,瞧見外頭站著的江淹:“夫子不用擔(dān)心,你且歇息幾日,待我將那逆子抓回來,定讓他將功課補回來。”江淹點頭,見張夫人確實無礙,便回了自己房間。
以往兩三日就能找著人,這次足足花了半年也未找到,張府內(nèi)氣氛低迷,張員外頭上也長了許多白發(fā),這天張員外敲響了江淹的房門:“夫子在嗎?”江淹打開門,張員外牽強的扯出一個笑:“夫子啊,眼見著這逆子一時半會兒是找不回來,我也不愿誤你前程,你師父早給你尋到了在安王府教書的好差事,你實在是不必在此處空等,這是這個月的薪俸,你拿著。”江淹怔愣著,沒有伸手,張員外把錢袋塞到他手上,回了自己房間,把門鎖上。
江淹見狀,只好回房收拾行李,半個時辰過去,江淹收好,還是來時的那個書箱,他背上,卻不如曾經(jīng)那般沉重,三年多的時間,曾經(jīng)半大的小孩也長成了大人,江淹走到張員外門前,敲了敲門,沒人應(yīng)答,江淹只好拱手做了個揖:“員外,這些時日,多謝你照顧,江淹就此拜別。”門內(nèi)傳來悶悶的,帶點嗚咽的聲響:“嗯…你走吧。”江淹抬起頭,嘴角帶上了一點笑意,轉(zhuǎn)身走出了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