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包正中寫有一個大大的“慶”字。

正是京城中極其有名的點心鋪子——慶祥號。

江綰喜甜，最愛吃慶祥號的陽春白雪糕。

穆遲笙送來的，除了陽春白雪糕以外，還有蓮花酥和玉露糕。

江綰眼睛彎成了小月牙：“二公子費心了。”

掌柜捧著雙手小跑過來，哈著腰給穆遲笙鞠躬：“穆二公子，實在對不住，今日白柳登臺，座席都滿了。”

穆遲笙向樓下各處看了一圈：“無礙，我到大堂擠擠便可。”

江綰探頭往下，白柳還在演奏，琴聲算不上好聽，眾人卻兩眼迷離，一臉沉醉。

堂下座無虛席，連最后一排都坐滿了。

看在慶祥號的面子上，江綰發出了邀請：“二公子如果不嫌棄，可在此雅間共賞。”

穆遲笙笑得和煦：“如此，那就叨嘮江小姐了。”

雅間不大，一張紫檀平角條桌，兩邊各放紅木嵌螺扶手椅，江綰和穆遲笙各坐一邊，丫鬟和小廝分別站在各自主子身后。

有外人在，岸芷汀蘭收起玩笑，畢恭畢敬的，半點不像盤絲洞的女妖精。

穆遲笙看了幾眼正在喝茶的江綰，正要開口，就被堂下發出的叫好聲蓋過了。

白柳起身，向眾人作揖謝幕。

臺下喧嘩不斷，姑娘小姐們一改人前的矜持，不斷有人將頭上鈿花擲向臺前，還有胖碩的富婆娘抖著手中銀票，口中大喊白柳的名字，模樣甚是狂熱。

江綰咋舌，將一枚銀錠拿給岸芷：“去把人請上來。”

“是。”岸芷領命離開。

穆遲笙摸著手中扇柄：“小姐只給一枚銀錠，怕是叫不上來那琴師。”

“銀錠是給店掌柜的，讓他幫忙帶個路。”江綰捏下一塊陽春白雪糕，“至于白柳，不來也得來。”

江綰嬌媚的眼底流淌著勢在必得的光，穆遲笙移開視線：“江小姐也喜歡白柳那樣的？”

江綰笑而不答，穆遲笙便也不再多問。

接下來上臺的是個唱小曲的小姑娘，長得清秀可人，臺下捧場的卻遠不及白柳。

不過穆遲笙好像看得很認真，江綰看他專注的側臉，也就歇了聊天的念頭。

沒一會兒，岸芷就揪著白柳把人帶了過來。

“粗魯，姑娘怎可如此粗魯？”白柳揉著肩膀，不滿地蹙著雙眉。

他嘴上在抱怨，那雙眼睛卻是一刻不停，把雅間內的光景都看了個遍。

“所以到底是這位小姐要見我，還是那位公子？”

白柳不愧是靠臉吃飯，哪怕此時心中不滿，面上的笑端的也叫溫潤如玉。

江綰不吃他那套，直接就拔下頭中玉簪，遞了過去：“公子且看看，是否眼熟？”

玉簪是并蒂蓮翡翠簪，水頭剔透鮮亮，質地上乘。

白柳摸了兩下，忽而伸手摘下束發的簪子：“竟是一對。”

穆遲笙看了眼那并蒂蓮對簪，有些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微一拱手：“江小姐既然有事，那在下就先行告辭。”

江綰接下來要跟白柳談的，事關柳氏，也不便讓穆遲笙這個外人知曉。

她福了一禮：“綰謝過二公子的點心，汀蘭，送送穆二公子。”

岸芷汀蘭長得一模一樣，岸芷性子內斂，汀蘭就有些古靈精怪。

穆遲笙旁敲側擊地問：“汀蘭姑娘，敢問江小姐之前與那白柳公子，是舊相識嗎？”

“算是吧，我家小姐盯了他好幾日了，”汀蘭想到小姐即將要做的，忍不住偷笑，“專門挑他上臺這天來的。”

穆遲笙長眉稍斂，聲音不著痕跡地低沉下去：“江小姐專門為他來的？”

“前幾日就該來了，”汀蘭把人送到門口，“穆公子好走。”

穆遲笙似乎藏著心事，沒有回應。

桂皮齜著一口大白牙：“告辭。”

他三兩步追上穆遲笙：“公子，你怎么突然就走了？”

穆遲笙并未回答他這個問題，反倒突然無比認真地看過來：“桂皮，你說，我與白柳，孰美？”

桂皮一怔，討喜的圓臉上露出一個呆滯的表情。

穆遲笙定在原地，等他答案。

“自然是少爺美，”桂皮咽下口水，“白柳那是長在墻頭的喇叭花，俗氣。”

穆遲笙挑挑眉：“那我呢？”

“您？”桂皮抓耳撓腮半天，“您是山上的雪蓮！”

穆遲笙滿意地勾起嘴角：“一朵區區艷俗喇叭花，也敢僭越山尖的雪蓮？”

桂皮感覺自己見了鬼：“公、公子……”

穆遲笙一掃臉上的陰霾，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哪里還見平日的病弱？

江綰讓汀蘭守在屏風外，岸芷則守在雅間。

白柳見識過岸芷的厲害，老老實實地站著，半點沒有逃走的念頭。

“小姐，我確實不是盜賊，這玉簪玉佩，都是我自己買得的。”

“哦？”江綰眼角帶冷，“這并蒂蓮翡翠簪乃出自匠人丁之手，一支被我收走，一支放在江氏珠玉鋪，我先前已經去對過鋪中賬目，并未有售出記錄，還有這玉佩，同樣也是江氏珠玉鋪的鎮店之寶，你未曾買下，如何能得了它們？”

白柳神情微變：“姑娘，敢問貴姓？”

“江。”江綰只說了這一個字，白柳就瞪大了雙眼。

“岸芷，把這大膽賊人押去衙門。”

“江小姐，您聽我說，這玉簪玉佩，確不是我買的，而是……”

白柳擺出楚楚可憐的樣子，眼見江綰不為所動，只好一咬牙：“是江府下人贈送于我。”

江綰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沒有作聲。

“確實是江府下人，小姐要是不信，可到寒舍一等，待到酉時，她會親自上門來。”

“好，”江綰站起身，“那便去罷，看看來者是什么妖魔鬼怪。”

白柳的住處離茶館不遠，三人繞過人跡罕至的染坊，抄近道過去，一路沒遇到其他人。

有岸芷汀蘭在旁盯著，白柳半點歪心思都不敢動。

他是個人精，聰明地沒有供出柳氏。

江綰干脆順水推舟，由著他謀劃。

日暮時分，陳嬤嬤果然敲開了白柳家的門。

“白公子，按您交待的，這次的扇墜是白玉麒麟，我家夫人——”

陳嬤嬤的話堵在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