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商行。

沈清泉與宋遠虎坐在商行正堂中。

早先三人離開四海鏢局后，便來到了百里商行。

沈清泉負責“明察”。

江榆負責“暗訪”。

考慮到秦掌柜可能認得宋遠虎，宋遠虎被二人留在了外面，負責“放哨”。

“大人來此，可是抓到了那群賊人？”

秦掌柜招呼仆役奉上了茶水。

他坐在沈清泉身旁，笑呵呵地望著自稱來自鎮武司的沈清泉。

與靖魔司的職責不同，鎮武司負責轄內所有普通案件。

只有事情涉及妖魔，靖魔司才能插手，否則只能移交鎮武司處理。

因此沈清泉會冒充鎮武司來人。

“秦掌柜誤會了，賊人還沒找到，我只是來問問情況。”沈清泉客氣地回道。

“不知道大人想問些什么？昨天秦某該說的可都說了。”

秦掌柜笑得像只狡猾的狐貍。

他的面相本就奸詐，一旦笑起來，嘴角兩側的胡須便會翹起。

“秦掌柜可還認得四海鏢局的許正坤、許鏢師？”

“許鏢師？”

秦掌柜皺了皺眉，像是在極力思索。

片刻后，方才想起。

“哦，許鏢師啊，認得，認得……沈大人勿怪，您瞧瞧我這記性，人老了，記性就不太好。”

“秦掌柜認得便好。”

“大人問許鏢師所為何事？”

沈清泉嘆了口氣，回道：“秦掌柜可能不知道，許鏢師的尸首昨夜在亂風山中被人找到。”

秦掌柜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許鏢師竟死了……沈大人想必是為了調查許鏢師的死因才來秦某這里的吧？”

“正是。”

“那沈大人可能要失望了，”秦掌柜噙了口茶水，“昨天下午許鏢師押完鏢后，我們就沒有再見過，沈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問問商行里的人，他們都可以為秦某證明。”

“秦掌柜誤會了，我并非覺得秦掌柜是兇手，”沈清泉將自己的目的徐徐道來，“只是四海鏢局中人提到了一些異常情況，我心有疑惑，才來一問。”

“什么異常情況？”秦掌柜低聲輕咦。

“四海鏢局的鏢師告訴我，昨日流匪劫道，是秦掌柜要求鏢師們丟下貨物離開的。”

“這事啊……”

秦掌柜長嘆一聲，情真意切道。

“大人有所不知，秦某以善起家，看到那些流匪心生不忍，才讓鏢師們退去，若是沖突深了，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這世道做什么都不容易，秦某是個商人，感觸最深。”

沈清泉看了看悲容滿面的秦掌柜，覺得他的悲傷太假。

“而且我這批貨本就是救濟糧，施給誰不是施，沈大人您說對吧？”

“救濟糧？”

這事沈清泉并不知情。

“正是，本就是要發給城中的百姓。”

“那批糧食現在何處？”沈清泉問。

“好巧不巧，就在上午，那批糧食便被秦某分發給了城中的百姓。”

“發完了？”

“這倒沒有，可能還剩一些。”

“既然是救濟糧，為何不走官道？我記得救濟糧不會被收繳稅金。”

沈清泉又問起不走官道之事。

“唉，當時著急趕路罷了，官道雖然安全，總歸是要慢一些，是秦某考慮不周了。”

“不知秦掌柜的馬車中除了米糧，可還有什么東西么？”

“沒有，”秦掌柜搖頭，“十四車，盡是白米。”

沈清泉想了想，又道，“不知道秦掌柜能否容我搜查一下商行？事關人命，不得已而為之。”

“搜查？這當然不……”

本想拒絕的秦掌柜忽然感受到了什么，他眉毛一顫，別有深意地看了沈清泉一眼。

轉而點點頭，對著身后的仆役道。

“陳四兒，你帶大人去后面好好看一看。”

“是。”

名叫陳四兒的仆役站到了沈清泉面前。

“大人這邊請。”

“多謝秦掌柜。”

“不礙事，大人盡管看。”

沈清泉對秦掌柜的配合略感詫異，他朝秦掌柜抱了抱拳。

然后跟在了陳四兒的身后。

秦掌柜沒有起身，目送著沈清泉離開。

等到沈清泉走出正堂。

秦掌柜臉上刻板的笑容即刻褪去，一張菊花似的老臉變得異常陰狠。

他轉頭對堂內的仆役吩咐道。

“關好門。一只蟲子也不能放出去。”

“是。”

……

踏出正堂，陳四兒一路領著沈清泉向商行內部走。

陳四兒是個半大的小伙子，身子骨偏瘦，也偏矮。

“大人，就是這里。”

走了一會兒，二人到了秦掌柜所說的后院。

院子面積不大，各個地方都堆滿了麻布袋。

沈清泉走進院子內的一間平房，沿著墻壁大致查看了一番。

沈清泉確實看到一些米糧囤積在角落。

他將手伸入米袋，一無所獲，里面都是精磨的大米。

就算真的有東西，秦掌柜也不可能放心讓他搜查。

沈清泉又想起江榆，江榆既然翻墻進來，應該也搜過這地方。

走出房間，沈清泉把目光看向院子北部。

那里有一扇紅木小門，不知通往何處。

“那是什么地方？能帶我去看看么？”

“那邊不行。”陳四兒連連搖頭。

“為何不行？”

“那里屬于私宅，并非商行內部……小人無權決定……”

“那可否幫我跟秦掌柜問一問……”

沈清泉話說到一半。

原本閉合的紅木小門忽然被踹開。

一道狼狽的人影手握著一柄黑刀，從紅木小門中破門而出。

江榆破開木門。

逃進院內，看到了正發呆的沈清泉。

他縱起一腳將沈清泉身邊的陳四兒踢開，啐了口鮮血。

“江兄，你這是……”

沈清泉看到了江榆胸前以及背后的傷痕，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江榆則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將他往回拽。

“還在這江兄長江兄短什么啊，快跑啊！”

江榆從紅木小門出來不久，又有一道人影從木門鉆出。

黑袍人的兜帽此刻已經被江榆用刀攪碎。

露出兜帽里面的面容。

青目、鱗面、獠牙。

臉上還覆蓋著一層淡淡的灰氣。

這根本不是屬于人的面容。

沈清泉望著那張極為怪異的臉，聲音發顫。

“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