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魔司。

靖魔司位于宛城城西。

江榆抬頭，烙有“靖魔司”三個金字的匾額映入瞳孔。

一只黑色夜梟般的雕像蹲距在檐腳，莊嚴肅穆地俯視著江榆。

為防止普通人誤闖，靖魔司外布置有簡單的幻陣。

若非沈清泉引路，江榆絕對不會想到，靖魔司竟然會在如此簡陋的巷道里。

“沈大人。”

靖魔司正門，幾位值守的官兵看到沈清泉，躬身行禮。

這些官兵的裝束與之前在城外看到的那些官兵不同。

皆身著黑袍、腰掛黑刀，發冠前掛一簇藍。

沈清泉擺手示意眾人不必多禮。

沈清泉將江榆和宋遠虎帶到了靖魔司正堂，之后便離開了。

“江兄、宋兄，你們先在此等我片刻。”

江榆自然地找了個位置坐下，吃起了桌上的糕點。

糕點呈花狀，沙沙的口感中帶著一股淡淡的杏花香。

江榆已經很久沒吃到過這種正經的食物。

吃慣了肉干和干餅的江榆不由得暗嘆一聲辛酸。

靖魔司里里外外相當安靜。

除了那幾位守在門外的官兵，江榆沒有在靖魔司內看到其他人。

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看到宋遠虎始終端坐在椅子上，江榆將桌上的糕點推了過去。

“嘗嘗看，很好吃。”

宋遠虎沒有動糕點。

不是因為他不餓，而是他的耳邊又開始重復那個聲音。

那個木盒里的心跳聲。

……

沈清泉安頓好二人，來到了正堂之后。

繞了些路，沈清泉來到靖魔司西南角的一間院子門口。

院子很小，但很干凈，里面僅有一間木屋和一張石桌。

這里的風格與靖魔司整體的風格大相徑庭。

沈清泉走進院子，叩了叩屋門。

“師兄？”

屋內靜了片刻。

“進來吧。”

“是。”

沈清泉走進屋。

看到一個樣貌尋常的年輕人閉目盤坐在蒲團上。

屋內點著一盞油燈。

燈火半明半暗。

等到沈清泉進屋，年輕人睜開了眼睛。

年輕人是沈清泉的師兄，唐景安。

沈清泉與唐景安師出然山，是為同派弟子，以師兄弟相稱，兩人的關系也是極好的。

同時唐景安也是宛城靖魔司的司首，統領靖魔司百余人。

“師弟昨天離開，怎么今天就回來了？”

唐景安看了眼自己的師弟，語氣平靜。

沈清泉沒有在意唐景安過于冷漠的態度。

因為唐景安就是這樣一個人。

即便在然山，面對山中的長老、掌教，唐景安依舊是這個態度。

于是沈清泉將昨夜發生的事情盡數告知。

聽完沈清泉的講述，唐景安臉上仍沒有變化。

“師弟是想說，城中可能藏匿有魔種？”

“正是。”

“那你知不知道，宛城城內布置有尋魔陣，不論魔種還是妖物，怎么可能逃過陣法的追蹤？”

“也許……是陣法出了問題。”

“陣法沒有問題，”唐景安搖頭，“那陣法中樞位于城主府，如果有問題，城主早察覺到了，不會坐視不理。”

“可是……”

“沒有可是，你既然來我這里，心中肯定有了定論，既然你心里已經有了定論，何必來問我？”

“那是因為你想做事情卻沒有承擔錯誤的勇氣，你永遠只在心里猜測，卻從不行動。”

唐景安端坐在蒲團上，一雙黑白的眸子里沒有悲喜。

“不要再做無意義的事情了，清泉。你和其他沈家的人不一樣，靖魔司這種地方并不適合你，你沒有決斷之心。”

“你師父說得對，你更適合天工司那種地方。”

“回上陽城去吧，至于你說的魔種之事，我稍后會找人調查，陣法我也會親自去看。”

“師兄……”

沈清泉當然不愿意。

他直視著唐景安的眼睛。

“還有什么事么？”

唐景安并沒有拒絕沈清泉的直視，他也看向沈清泉的眼睛。

二人平靜地相互看了很久。

“沒有了，那清泉就先走了。”

沈清泉沒有從那雙眼睛里察覺到任何東西。

那雙眼睛平靜地像一塊堅冰。

“把你的腰牌留下，靖魔司的腰牌。”

沈清泉轉身時耳邊又響起唐景安的聲音。

沈清泉愣了愣，猶豫了很久，還是將靖魔司的腰牌取出，放在了地上。

“去吧，回上陽城。”

將腰牌留下，沈清泉退出了木屋。

沈清泉走后不久。

唐景安看著那扇閉合的屋內，陰惻地笑了一下。

那種笑容出現了一瞬間便消失不見。

而后再度出現。

兩種截然不同的面孔仿佛同時出現在了唐景安的臉上。

與此同時，木屋內也響起兩種聲音。

像是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你覺得他會聽你的話嗎？”

“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么還要對他說這么多？”

“我不想他死。”

“因為他是你師弟？”

“不……因為然山這一代弟子中，只有他肯叫我師兄。”

……

不多時，沈清泉再度回到了正堂。

江榆已經吃完了桌案上的兩盤糕點，他察覺到沈清泉的情緒有些低落。

沈清泉稍稍整理了下情緒，對著江榆和宋遠虎抱拳，聲音帶著歉意。

“江兄、宋兄抱歉，麻煩你們白跑這么一趟。”

江榆隱約聽出沈清泉話里的意思。

“不調查了？”

沈清泉搖了搖頭，解釋道。

“城中的尋魔陣法沒有反應，魔種的出現想必是個意外，與宛城無關。”

如今他連靖魔司的腰牌都沒了。

更別談什么調查。

意外？江榆不太清楚沈清泉為何如此斷定。

不過魔種之事本身就和他沒有關系，靖魔司里都說無關，他也沒理由細究。

以他現在的實力和身份，很難把斬妖除魔這種事情當做自己的責任。

“我知道了。”

江榆看了眼默不作聲的宋遠虎，對沈清泉說道。

“不過我想去一趟四海鏢局，把許鏢師的東西還給他的家人。”

許正坤的黑刀、念珠，以及《奇門斷魄刀》的秘籍還在他們手中。

這些東西是許正坤的遺物。

許正坤救了不少流匪的性命，這樣的恩情當然要償還。

沈清泉聞言點了點頭。

“我也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