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掛掉電話以后穿過一條小土道,上了一個磕磕絆絆的矮坡,再賺了一個彎終于看到一顆大棗樹,在棗樹旁他把車停好,緩步走了出來。
這里是村東邊,不像西邊人多,極目遠眺能夠看到遠處的田地和大樹,心情莫名地開始好轉。他揉了揉脖子,轉身走進了棗樹旁的院子。
院子里已經(jīng)有三個人在等著他。好笑的是他們身著黑色西裝,一字排開,頭顱微低,好像在等著檢閱一樣。
立一走進來便笑了。
其中帶頭的一個凈面男人有一米九高,面無表情,說話卻總是一驚一乍:“老板,您怎么親自來了?”問的還是這一句。
“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別叫我老板?!绷⒋蛄苛艘幌略鹤?,有些蕭條。
凈面男人低聲說:“這戶人家早就搬走了,我們便租下來了。不過等了近半月,主角卻沒有出現(xiàn),趙子建的那些狗腿子們一直也沒動手?!绷⒎愿浪麄冏€現(xiàn)行。
凈面男人叫宋鐵,原來當過兵,據(jù)說還立過功,退伍以后當了一名保鏢,但是在一次行動中負了傷,被當時的老板給了一筆安慰獎金退休了,這件事情出了以后再沒有誰愿意用他。直到后來立的出現(xiàn),每月都給他一筆“工資”,但是立一直沒有工作給他。他一直惴惴不安,現(xiàn)在終于有事做,看來老板說的“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不是為了哄他才說的。他心里十分歡喜,干凈白皙的臉上卻瞧不出來。
立看了其他兩人一眼。
宋鐵會意,“這是我的兩個好兄弟,不是外人。”有他這句話,立便點了點頭。他用人最看重的不是能力和潛力,最最重要的,頭一件,他看得是品格。值不值得他收攏。宇文也好,東迷也罷,就連現(xiàn)在的宋鐵也一樣,雖然各有所長,但是都有一個共同點——知恩圖報,從骨子里的。
“趙子建的人現(xiàn)在在哪?”他問。
宋鐵,撇了撇嘴,“離這不遠,村東好多人家都搬了,有的是搬到鄰村,有的是搬到了村西頭?!彼铝艘豢谕倌?,“呸,趙子建為了個小娘們竟然連這種事兒都做?!彼麄円呀?jīng)調(diào)查清楚了,趙子建的手下來小莊子村是想把葉書家的地強賣過去,強賣,也就是說不管你想不想賣都得賣,至于價錢你還不能定,根本就是搶。那不等于是斷了人家的口糧?還說要在葉書在的時候行動,其他的心思他宋鐵不知道,但是趙子建派來的這倆人可都是色胚出身,犯過案子。
“趙子建這種人就該斷子絕孫?!彼鞘掷镞嗣?,不怕結果了那倆小子。
立點點頭,既然都在東邊事情就好辦了,他也沒心思等到他們動手才干涉。從賭徒馮海嘴里聽到趙子建的名字,他就開始讓宋鐵調(diào)查,沒想到他們還真有下手。他高看了趙子建。
“一會兒我們過去一趟。”因為這事害的他跑一趟,還是趕緊結束了好。
宋鐵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當下點頭答應。
……
葉書回家之前沒跟家里說,怕有事耽誤,不一定什么時候到家,以至于走到門口看到大門緊鎖,冬天里沒什么活兒,爸媽肯定是出去串門了。她把包放下,開始找鑰匙。
十米開外的墻角,有個人鬼鬼祟祟地盯著她看,心里開始犯癢,他們哥倆來這半個月,沒碰過女人了,看到葉書在這兒,心里早就長了草一樣瘋長。
“要不要等瘦子?要不我自己先來……”他略一猶豫,就見葉書已經(jīng)打開了門,進去。想了想,還是決定回去報信。
他一路小跑飛快,徒一進門就被人放倒,來不及呼痛,嘴里已經(jīng)啃了滿嘴土,“咳咳!”
“來的正好!”宋鐵坐在院中央的一把凳子上,腦袋踩著瘦子的腦袋。再看瘦子身上……明顯挨了一頓胖揍卻見不著血,但是他看了心里更怕,看瘦子痛苦的表情,雙眼緊閉,好像快暈了過去,顯然是內(nèi)傷。
突然有一雙干凈的皮鞋出現(xiàn)在了自己眼前,上面沒有塵土,不是動手打瘦子的人。他抬頭想看清來人,卻被旁邊一只腳狠狠地踩住,再也動彈不得。
“你就是瘦子口中的狗頭?”
狗頭知道問自己的應該是對方的頭了,“你我無冤無仇,為什么要這么做?”
對方沉默了,他心里一陣陣發(fā)顫。沒有什么比沉寂更讓人覺得恐怖。
“這么說,葉書和你們是有冤仇的?”立又走了兩步,“我能阻止你們的這一次,就能阻止你們的下一次,提醒一下,下一次不會再這么好聲好氣。如果有必要,我倒是不介意把你們端了,”他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有些飄忽,“告訴趙子建,事情到、此、為、止!”
狗頭立即明白了。來人太強悍了,他根本有絲毫反抗的可能。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后悔了,趙子建這不是毀人嘛,竟然把這種活分給他倆了。恐怕連趙子建也不知道這人的存在,否則一定不會那么輕易地動手。趙子建的馬子不是說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了嗎,葉書根本沒后臺??涩F(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的男人又是誰?雖然看不見對方的臉,可他心里忍不住一陣陣地發(fā)寒,身上冷汗涔涔,渾然忘記自己還是趴著。
等到院子里的人離開良久,他依然保持著剛剛的姿勢,一動不動。
立出了院子,宋鐵便問:“老板,你真想端了他們?”那可是個大活兒,他還得再找些兄弟過來,原來當兵的,或者還在干保鏢的。
立道:“不過是嚇唬嚇唬他,我又不是他們那種人。他們這種人就是欺負軟的怕硬的。你越硬氣他們越害怕?!?
“您覺得趙子建會聽話嗎?”
立嗤笑:“他可不是一個為了女人全然不顧自己的人。”從趙子建做了這件事,就能看出他成不了大氣,自然沒膽再為一個女人出頭。
宋鐵點點頭,想起剛才的事情,說:“老板,你還是心軟。”他本來打算把那個瘦子和狗頭都打成重傷的,但是老板不但阻止他們繼續(xù)打瘦子,還沒怎么動狗頭。
立請搖頭,“善惡雖不由天,卻由己。”他不是心軟,而是跟隨了自己的本心。想當初,也曾意氣用事,也曾下手狠戾,最終最對不起的是自己。他早悟,不然不是今日的他。
“你們回去吧。”他也要走了。
“老板,反正您是開車來的,帶著咱一起得了。”從村里要坐汽車到縣城,到了縣城還得倒車,太麻煩了。他們?nèi)齻€也有點扎眼……
“你們怎么來的,就怎么回去?!彼舞F不再多說。
他走回去上了車,發(fā)送了一條短信給葉書,「我回上泉了。」發(fā)完短信,他把手機一丟,低聲自語:“欠你的人情,還了。以后兩不相欠?!蹦侨瞻?,路邊燈下,葉書的淚滴一直存在他的腦海里,如今兩清,應再不會想起了。
他喃喃自語,一廂情愿地以為不會再生罅隙。卻不知有些事不由自己,卻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