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顧默要跟自己動手，圓明的語氣沒有半點波動，依然還是那樣不緊不慢地說道：

“施主可知這金剛寺的繁華背后，有多少女子的血淚榮辱？”

“金剛寺的事情不用你說，我自己知道。打著求子之名招搖撞騙，使得佛門清凈之地落入污穢，這些僧人該死！”

顧默不想聽圓明再講一遍故事背景，因此便直接了當的跳過了劇情。

圓明大概以為顧默同他一樣，探查金剛寺時間已久，因而倒也沒察覺有什么不對，只是接著說道：

“施主既已知曉其中緣由，那為何不替那些女子鳴冤，反而來找我這個怨魂的麻煩？”

“若一句怨魂便可了卻因果，那又要佛陀何用！”

“阿彌陀佛，施主當知道，這金剛寺內從香客到主持，全寺上下無一清白之人。圓明身為在世羅漢，自當替佛祖巡察人間，誅一切佛門罪孽。”

“終于承認你就是圓明了？藏頭露尾，殊為可笑！”

“佛曰：眾生平等。圓明、怨魂皆是如此，佛祖、眾生亦如這般。此乃‘我心本凈，意空無我’之意。施主，你著相了。”

圓明此話佛理頗深，顧默乍聽之下別說反駁了，甚至連理解都有些困難，只覺得對方說的好像很有道理，自己似乎又有些理虧。

然而顧默這次學聰明了，他知道自己講不過圓明，因此索性就不講了，當機立斷地跳出了對方的語言邏輯，直至核心地質問道：

“不想聽你胡扯，我只問你一句話，山下的婦人，是你殺的不是！”

一向能言善辯的圓明，此時卻突然閉口不言。

沉默許久之后，圓明想要去摸手腕上的佛珠，卻幡然醒悟，原來佛珠早已被他留在墓中。

另一邊，顧默見自己的質問起了效果，再接再厲道：

“一位只是想要做母親的女人，被你親手開膛破肚！圓明，你難道沒有絲毫愧疚嗎！”

“那是個誤會，并不是我的本意。”

“不管原因是什么，事實如此！圓明，你怎么好意思還站在這里，我要是你，就該以死謝罪！”

顧默嘗試嘴炮圓明，但效果甚微。

作為得道高僧，圓明雖然心有破綻，卻也不是顧默三言兩語就能拿捏的，他坐回釋迦摩尼像下，閉上雙眼，不看顧默。

“不論施主你如何說，今日之事，圓明問心無愧。”

“哦，是嗎？”

顧默冷笑，體內內勁驟然運轉，劍指圓明，喝問道：

“那你為何要將身后佛像涂滿鮮血，是不是因為這才是你心中，佛像該有樣子！”

咔嚓——！

平地驚雷乍起，圓明雙眼怒睜，再次看到了他特意扔下的那尊木質佛像，佛像飽飲鮮血，正在對他露出詭異的笑容。

咔嚓——！

這一聲十分真切，圓明抬頭向上望去，只見他背后，那本是眉眼低垂的釋迦摩尼像，此時竟從嘴角處裂開，仿佛正在對他發出無聲的質問。

緊接著，鮮紅的佛頭再次開裂，兩道縫隙自佛像眼角向下延伸，露出了佛像原本的顏色，恰似淚痕。

圓明再也維持不住原本的心境，他怒哼一聲，下一秒已貼近顧默面前。

“你究竟想要說什么！”

圓明狀若瘋魔，顧默心中震怖，卻咬著牙，不僅半步不退，反而還挺胸向前，強硬道：

“我說過了，我今天要替天行道，斬妖除魔！”

“好！好！不過學徒之境，便敢來我面前說要斬妖除魔，當真是少年英俠，好氣魄！我今天便成全你的一事威名！”

眼見圓明即將痛下殺手，顧默扔出最后一張牌。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人杰也！正如圓明大師你，不也是做好了以身殉佛的準備，才殺上這金剛寺的嗎！”

顧默之前有過推測，圓明滅金剛寺一案，后世之所以語焉不詳，定是因為圓明在最后一戰中失利，這才使得羅漢拳斷了傳承。

而以圓明滅門之后不走，留在這里等著敵人上門的架勢來看，他定是早就知道了對方的實力，所以從最開始就沒打算要走。

因此顧默便準備打一張感情牌，嘗試用言語逼迫圓明放水。

就算不能成功也沒關系，還是那句話，反正是模擬，顧默有許無數次機會，而圓明只有一次。

聽到顧默的話，圓明本已暴怒的情緒逐漸收斂，他再次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施主言之有理，是老衲著相了。”

沉默片刻，圓明再次開口。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應是強者的勇氣，而不是弱者的送喪，總有人要留有有用之身，以圖后效。老衲此時身受重傷，施主若想替天行道，可以動手了。”

感情牌奏效了！

顧默心中大喜，他生怕圓明反悔，立刻抱拳道：“大師，得罪了！”

說完，顧默便鼓動體內勁力，一拳砸向圓明。

兩人此時距離極近，顧默上一瞬才剛剛出拳，下一瞬拳頭便已經飛到了圓明面前。

砰——！

危急關頭，圓明伸手阻擋，但卻因倉促發力，還是被顧默的拳頭打在了臉上。

轟——！

圓明身子向后飛去，正撞在那鮮紅的佛像之上。

佛像再也堅持不住，徹底坍塌。

漫天飛灰之中，圓明踢飛佛像殘破的身軀，再次起身，迎面向顧默走去。

感受著對方身上與自己相仿的氣息，顧默知道，圓明這是一心求死，打定主意要放海了。

完成任務，就在今天！

顧默鼓起全部斗志，與圓明戰成一團。

砰砰砰！

雙方手上用的都是伏虎羅漢拳，體內運轉的都伏虎羅漢經，顧默雖然較之圓明經驗不足，但勝在年輕力壯，皮糙肉厚，因而雙方一時間竟打了個難解難分。

這一次，顧默終于能跟圓明打的有來有回，而不是單方面被對方毆打了！

這種感覺只有一個字能形容，那就是爽！

不過顧默知道這根本不是圓明的真實實力，因此他絲毫沒飄，反而虛心向圓明學習，用心觀察圓明的打法。

圓明就像是一位功力深厚的老師，正在向顧默言傳身教自己的所有心得。

而顧默則像是一塊海綿，貪婪地吸收著從圓明身上收獲到的經驗。

此消彼長之下，雙方的戰斗力天平悄然變化。

顧默第一次在跟圓明的對戰中，占到了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