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國文豪大仲馬的經典小說《三個火槍手》中,包括主角在內的四位火槍手使用的便是火繩槍。
不過《三個火槍手》的故事背景已經到了17世紀上半葉,那時輕型火繩槍已經完全被淘汰,書中主角達達尼昂所效力的國王衛隊分發的制式裝備是重型火繩槍。
這種槍從槍口到槍托約有一人高,重量從8公斤到11公斤不等,口徑18~22mm,非身強力壯者難以駕馭。
因為過長的槍桿和過重的槍身,重型火繩槍非常不易操作,為了應對這個問題,它通常要配備一個用來輔助瞄準的支架,將扳機前端卡在“U”形槽中間,分擔槍身重量,從而加快上彈速度,節約體力。
除支架外,一個全副武裝的火繩槍手還要隨身攜帶子彈袋、火藥瓶、引藥壺、火繩、以及用來壓實裝入槍膛鉛彈的通條。
這些必備物品嚴重影響了火繩槍手在近戰中的表現。
除了上戰場外,平時執行護衛治安等工作時他們通常用佩劍多于用槍。
房間內掛著的另一支長槍就是典型的重型火繩槍,它被保養得很好,無論是槍身還是經常使用的火門、火藥池、扳機和用于夾住火繩的蛇形桿都擦拭的非常干凈,足見炮手對它的重視。
把輕型火繩槍掛回墻壁,陳舟端起重型火繩槍的槍托,抵住肩膀,試著扣了扣扳機,檢驗這把槍的狀態。
扳機撬動蛇形桿,阻尼感明顯,既不過于松動也不鈍拙。
很顯然,這是一把可以應用于實戰的槍支,而不是外表光鮮的銀樣镴槍頭。
目光集中在槍口凸起的機械式瞄準具,陳舟假意瞄準,回憶起火繩槍復雜的使用步驟。
讀過的文字和看過的配圖淹沒在記憶深處,翻找出來已經很模糊了。
他依稀記得火繩槍需要從槍口裝填,先把發射藥和鉛彈壓實裝入槍膛,然后再把引藥(用于點燃發射藥的火藥)裝填進火門,最后將槍管末端卡入支架,擺好瞄準姿勢,點燃火繩,瞄準好后扣動扳機。
在扳機內部機括的作用下,夾住燃燒著的火繩前段的蛇形桿向下落去,接觸到火門中的火藥,完成引爆并射擊彈丸。
這一套流程光是聽著都眼花繚亂,實際操作起來受槍身重量的限制更加復雜。
不是陳舟自吹自擂,他認為除了自己,假如真有其他人參與挑戰并拿到了火繩槍,沒有一兩周時間可能都搞不明白這玩意兒到底怎么用。
因為和常見的現代槍械比,火繩槍的反認知處實在太多。
尤其是前膛裝彈,分裝火藥這兩項,不了解火繩槍的人想破腦袋恐怕都想不到。
虧得陳舟上大學時學習動力強,喜歡借閱圖書,記性又不差,才能有發揮這些知識作用的機會。
扛著火繩槍,他在房間內翻找著需要用到的配套裝備。
最先被打開的是牛角形狀的火藥桶。
往桶內看,其中裹著一層防水油紙,里面松散地填充著烏壓壓的火藥,散發出屬于火硝和硫磺的特殊味道。
此時的火繩槍使用的是經典火藥公式“一硫二硝三碳”的產物——黑火藥。
這種歷史悠久的火藥制作簡單,穩定性差,爆燃瞬間溫度可達1000攝氏度以上,破壞力極強。
毫不夸張地說,現在只要落進火藥桶中一顆火星,陳舟就會在瞬間被爆炸撕成碎片,東一塊西一塊,就連這艘船的船尾樓也不能幸免,輕則墻倒屋塌,重則夷為平地。
與這種東西打交道,必須保持十足的警惕和敬畏,畢竟生命只有一次。
陳舟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撮,輕輕地揉搓,確定作為引藥的黑火藥保持著干燥,不影響使用,這才蓋上桶蓋,打開房間內的柜子。
柜子上層疊放著炮手的衣物和匕首皮帶一類的便攜雜物,下層抽屜內裝有成袋的鉛彈和瓶裝引藥。這些都是火繩槍的“好伙伴”,陳舟默默記住了它們的位置。
在長桌上,陳舟發現了小桶裝的酒和一個大木杯。
木杯常年盛酒,已經腌入味兒了,隔著老遠都能聞到一股酒香。
“讓一個酒鬼管火藥,真不知道該夸你們用人不疑還是罵你們心大……”
被酒味熏得鼻子發癢,陳舟打了個噴嚏,放下了肩頭的火繩槍——一直扛著這東西壓得胳膊都酸了。
接著他掀開了房間角落的兩個木箱蓋子。
其中一個箱中裝有四小桶火藥,五把輕型火繩槍還有一把短槍,以及三根鐵撬棍,一大袋鉛砂彈。
另一個箱里裝滿了薄鉛板,陳舟試著搬了搬,完全無法撼動木箱分毫。
數了數箱中鉛板的數量,他根據經驗判斷,這一整箱鉛板至少也有五六百斤重,如果想把它們運到岸上,只能分多次搬運,要費不少勁。
“不知道他們往船上放這么多鉛板干什么,難道是用來制作鉛彈的?”
合上蓋子,想到日后搬運這箱鉛板的過程必定會十分痛苦,陳舟不由踹了木箱一腳,然后拿起了另一個箱中的短槍。
這支槍乍一看挺特別,模樣很像長管手槍,其實就是輕型火繩槍削短了槍管。
和其它火繩槍相比,短管火繩槍增加了便攜性,減輕了重量,但也犧牲了威力、精準度和射程,頂多只能打打十幾米距離內的獵物,對陳舟而言,遠不如重型火繩槍實用。
因為他知道,重型火繩槍具備一個堅實的基礎,它的設計理念和結構都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只是歷史的洪流還沒推進到那一步。
而短管火繩槍的設計理念完全是南轅北轍,與槍械所追求的功能背道而馳,用不了多久,它就會完全泯滅在歷史的長河中。
與之不同,重型火繩槍踏上的卻是一條陽光大道。
在一百年多年后,也就是18世紀,重型火繩槍經過一代代的改進,將會改頭換面,憑借極高的性價比成為戰爭的主力軍,它的那些缺陷也會漸漸縮小甚至消失。
最先被解決的便是火繩點火過于繁瑣且懼怕雨水的問題。
大約就在十幾年后,一名德國鐘表匠發明了彈簧驅動的轉輪裝置。
這種裝置的靈感來自于鐘表帶鋸齒的旋轉鋼輪,通過鋼輪和燧石夾上的燧石摩擦起火引燃火藥完成擊發,不僅節省了點燃火繩的步驟,還變得不再懼怕雨水,所以在戰爭中大顯神威,取代了一部分火繩槍。
但轉輪打火槍工藝復雜,結構精密,制作成本高,而且一旦鋼輪被污染堵塞就無法可靠地點火,因此只風光了十多年就被淘汰了。
接下來粉墨登場的是法國人發明的燧發槍。
那個法國人的名字陳舟已經記不清了,但他清楚地記得燧發槍天才的創新。
燧發槍顛覆了傳統火繩槍的設計思路,將點火位置從正上方轉移到了偏側面,通過一個夾著燧石的擊錘和傳火孔旁邊的擊砧敲擊產生火花,引燃火藥。
這種擊發裝置后來被命名為撞擊式燧發機。
撞擊式燧發機的出現大大地簡化了射擊過程,提高了點火成功率和設計精度,而且使用方便,制作成本低,利于大批量生產,很快就成為了歐洲各國軍隊的主流裝備。
隨后那個法國人又研制出了更加可靠且完善的擊發發射機構和保險機構,從而制造了當時全世界性能最好的槍。
直到21世紀,一些復古的槍械愛好者還會舉辦燧發槍射擊比賽,足見這種槍的受歡迎程度。
陳舟很清楚自己不是天才,他做不出偉大的創新,但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抄作業還是沒問題的。
大學暑假無聊,他曾因一時興起,為燧發槍還有流行于美國西部時期的左輪手槍做過建模,故而對這兩種槍械的結構了如指掌。
不過那時他從未想過,這些過時的知識竟然會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現在時間充裕,沒有法律限制,陳舟認為他完全可以手搓一個撞擊式燧發機,把重型火繩槍改裝成燧發槍,從而為自己在島上的狩獵提供便利。
而且他還知道一種后世美國槍械師發明的加快裝填法,就是使用浸蘸油脂的亞麻布或鹿皮片包住彈丸和火藥裝入膛口。
潤滑的油脂減少了摩擦力,加快了裝填速度,并且封閉了槍管,起到了閉氣作用,同時提高了射擊精度和射程。
最重要的是,這種加快裝填法使用門檻低,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技術,只要懂得原理一學就會。
假如能成功地將這些“黑科技”運用到重型火繩槍上,彌補它的缺陷,在其22mm的口徑面前,別說野山羊或者食人土著,就算來一頭大象,陳舟也有自信一槍撂倒。
只是眼下不能被美好的未來沖昏了頭腦,必須分清主次,改槍這件事雖然有趣,但相較于整理物資和造船,還得往后推推。
勾勒著自己持槍牽狗縱橫孤島的畫面,陳舟戀戀不舍的將所有火繩槍都放到了一起,又把火藥分開儲存到屋內各個角落,以免連鎖爆炸,統計好數量后,才離開了炮手房間。
走廊大門敞開著,剛關上炮手房門,一陣風襲來,陳舟頓時感覺胯下涼颼颼的。
低頭一看,這才想起,自己本來要去魯濱遜房間穿衣服,卻因為欣賞了一會兒海上風景,把這件事給忘掉了。
于是又回到魯濱遜房間套了條短褲襯衫,摘掉遮擋視線的檐帽,陳舟來到了走廊末端。
整個走廊共有六扇門,除去入口大門外,左右兩側各有兩扇門,房間分別屬于魯濱遜、船醫、木匠和炮手,從外到內,室內空間逐漸變大。
至于最后一扇門,則在走廊盡頭正中,與入口大門遙遙相對。
還未進屋,光是看著這扇大門,陳舟就知道房主的地位必定不低,不是船長就是大副。
因為和其他人簡單的薄木板門相比,這扇門上下沿均有花紋,木質也更為厚重細膩,上漆后呈現一種典雅的深棕色,顯然比高級海員的房門還要提升一個檔次。
推開門,寬闊的半圓形房間映入眼簾,種種極具歐式貴族風格的家具使陳舟眼前一亮。
編織規整的吊床;花色艷麗的地毯;成套的雕花矮柜;鏤空椅背的扶手椅;兩米多長的航海桌……
還有做工精良的書柜、立柜、置物架;
擺在桌上的海圖、望遠鏡、羅盤、日晷、航海書、筆墨,以及一些數學儀器。
包括直尺、滑尺、圓規,一種圓形的寫滿各種數字符號的木盤和另一種呈正方形的同樣寫滿數字的尺子。
這些東西錯落有致地擺放在房間內,所有家具腳部都有用于固定的木塊。
配合著墻上裝裱精美的油畫,置物架格柵罩住的銀質餐具,天花板下的黃銅吊燈,床頭柜上的青花瓷碗和碗內一看就很松軟的半塊白面包,將整個房間裝飾得充滿了上流社會的氛圍,仿佛與其他人的房間不處于同一世界。
再向側面看,幾個敦實的衣架上掛著厚實的皮外套,以及各式帽子和帶有蕾絲袖口的襯身服。
這些服飾的設計完全沒有考慮到體力工作,當然,它們的主人也不必為體力活而發愁。
修船、抽水、瞭望、升帆降帆、起錨拋錨,那都是普通水手要考慮的事。
“媽的,萬惡的貴族階級。”
這房間與炮手房間對比,前后反差翻天覆地,以至于超出了陳舟的想象。
看著奢華不菲的室內陳設,他忍不住罵了一聲,然后沖刺到吊床旁邊,騰地一下仰倒在柔軟的皮毛被褥上,伴著吊床輕微的晃動閉上了眼睛。
“其他水手睡邦邦硬的木床,你就睡這個?”
翻了個身,使自己完全被包裹在吊床中間,陳舟嘟囔著。
“這也太舒服了,以后我死了一定要把棺材放在這上面,蕩著秋千見閻王。”
使足勁搖擺了幾下吊床,陳舟艱難地爬起來,準備仔細找找這個房間還有什么好東西。
他隱約有一種預感,挑戰成功的獎勵可能全都要指望這房間的主人。
打開距離最近的床頭柜抽屜,里面用木盒分隔成兩堆的金幣銀幣瞬間點亮了陳舟的眼睛,以至于他除了這些金燦燦的東西什么都看不見了。
連忙拾起兩枚金幣,放到嘴里咬了一口,見到清晰的牙印,一股強烈的興奮感填充了他的胸膛。
這可不是游戲里動輒幾十萬上百萬的虛擬數據,而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真金白銀!
老子小子、房子車子、老婆孩子、里子面子……
它能解決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問題。
盡管它小小的,做工粗糙,上面澆鑄的老頭也一臉猥瑣,毫不具備機械與數學的美感,但在陳舟眼里,沒有什么能比它更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