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測試臺，高低錯落的試煉者排了兩列測根骨。

夏珉大致點了下人頭，百來號人。

亭化宗是大宗，祖上飛升者不少，更別說現今還有何蕓這號人物坐鎮。

它的入門試煉相比其他宗派而言，開啟周期長，難度也大，落選高，長老收徒的幾率卻極小。饒是如此，沖這飛升率和宗派名聲，參試者比比皆是。

測根骨快不得，耗時，公孫芷因受了系統處罰，精神不大好，有些坐不住。她緊緊盯著下方，不停的搜索著男主身影。

公孫芷問系統：‘怎么還沒輪到男主？’

「你別急，快了。」

‘不急？！你說得輕巧！讓你被雷劈一次試試！’

系統沉默了。

公孫芷眼見下方的人越來越少，卻依舊不見男主出現，焦急地問：‘男主到底有沒有通過這次宗派試煉？都快測完了！’

「按照劇情走向，男主會來的。」

公孫芷不傻，聽出系統話里的不確定。會來可不代表能通過，所以一意會過來，便沖系統破口大罵。

她那系統又裝死了。

夏珉聽著公孫芷的焦躁，穩坐高堂，看得淡然，還有閑情逸致問小心肝：“劇情？”

小心肝卻聽得心驚膽顫，生怕那垃圾系統透露出什么，想神不知鬼不覺把公孫芷的系統給掐了。

【劇情什么的，他們那是違規操作，我可是正經系統，宿主，你別拿它那套來為難我啊。】

夏珉沉吟片刻，說：“我覺得女主的系統比你有用。”

【純屬錯覺。你不會也想時不時被雷劈一下子？】呵呵，這死女人又在瞎琢磨什么東西？！

“它不敢。”夏珉此話撂得輕巧，卻也篤定。

【你好棒棒哦～】艸！

夏珉見到下方出現一個乞丐似的小孩。

一身襤褸，光著膀子，光著黑不溜秋的腳丫子。面上黑糊糊，只能看清一雙墨琉璃眼珠子，泛著清透，也藏著混沌。

孤零零一人立在測骨靈石的臺柱前，正費勁兒墊起腳，伸直了臟兮兮的小手去摸靈石。

「男主出現了。」

‘下面那個小乞丐？！’公孫芷震驚。

小乞丐總算摸到了靈石，過了好久都沒見反應。小乞丐又是墊腳又是伸長脖子拉長胳膊，甚是吃力。

他力不從心，竭力縮了回去，泥垢雜糅的手指尖也不得已離開了靈石。

下一刻，測骨臺下哄然譏笑。

公孫芷見狀，微皺了眉。

‘他沒靈根？’

「應該是有的，是比較雜的三靈根。」

‘那怎么沒反應？’

系統沒吭聲。

小乞丐低著腦袋往后退，退出臺柱的遮擋，他慢慢的抬起了頭。

靈石忽然迸發出一陣陣金光。

臺下譏笑戛然而止，臺上長老眼底迸發出驚喜。

“單靈根！”

在眾人驚奇和驚呼聲中，夏珉于金光中，與小乞丐對上了視線。

那一瞬，萬籟俱寂。

夏珉清楚的看到，小乞丐作為魔胎降世，如雨打浮萍般零落成泥，自幼食不果腹，同野狗奪食，飽受欺凌，于萬丈紅塵里摸爬打滾長大。

他唯一的好機緣，便是通過亭化宗試煉，在根骨不盡人意的情況下，霜降仙君公孫芷江力排眾議收他為徒。

那是他的福緣，也是他的禍源。

公孫芷江冷若冰霜，收他為徒，卻從不管他，向來冷眼相對。對于師兄們的陷害誆騙，惹她氣惱時，從不過問緣由，只對他冷言冷語的百般訓責。

本是魔胎，自幼過得似人非人的日子，來到亭化宗，本抱有無限期待，又處處招人刁難，此間種種的不如意，數指難點，步步折損他心智，推他徹底化魔。

公孫芷江是他師父，卻視他為無物，看他如敝履。知他是魔，眼底的厭惡幾乎化為實質，她當場拔劍殺他，無半分師徒之情。

他拖著半死不活的身體逃出亭化宗，層出不窮的追殺，導致這世間無他落腳處。

一路逃離，來到天塹無涯的荒漠地界。

他潛伏，自修邪術。再次出世，睚眥必報，將以往追殺他的宗派滅絞。

自此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攪得天下大亂。他卻日漸強大，似抵臻境之期。

蒼天似乎向來看他不過眼，破境化神之時，卻又將他拋回到過往。

將一切重塑。

夏珉見到男主宋遙的前世坎坷，也見到他今生的滔天恨意。

宋遙看向她的眼里，全是恨，比之公孫芷江更甚。

夏珉不解，也思索她為何看不清他的這一世。他今世的命運，在與她對上視線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出現此番情況，要么是他命隕當場，要么是生了變數，要么是此生命運與她本人息息相關。

宋遙垂下了頭。

夏珉卻依舊看向他所在的位置。

他身后，顯現出一個人。

是以靈體出現在夏珉眼里的何蕓。

何蕓看向宋遙的眼底滿是悲憫，也是悔痛。

她行至夏珉跟前，徐徐說道：“我修蒼生道。”

夏珉暗忖，半步成神，主蒼生道，這可不是個好機緣。

“既修蒼生道，既見蒼生，能看透塵世間所有生者的命運。見到宋遙的那一刻，我便知曉他會因一念惡的傾斜，而攪得世間不得安寧。我盡可以滅了他，在一切尚未發生之始。”

何蕓頓了一頓，轉身望向下方的宋遙，憫道：“可他沒做過，又如此顛沛流離，此稚子是何其無辜。世間蕓蕓眾生，他亦是蒼生，又怎能戕害。他是螻蟻，我亦蜉蝣，不因修了蒼生道窺了蒼生運，便能尋了借口而斷他生，蒼生道不是這般修的。那半步之遙啊……”

何蕓告知夏珉始末，便消散了。

【她成神了。】小心肝出聲。

“以身殉道，不破不立，成神談何容易。”夏珉感慨何蕓的心懷蒼生，不偏頗，無雜念，真正做到了一視同仁。

宋遙的單靈根，令靈臺上各位長老踴躍相爭，一個個面紅耳赤。

公孫芷秉持著原身人設，冷著臉坐那兒不發一言。

私底下卻把系統罵了個狗血噴頭。

‘這就是你說的三靈根？！現在又是鬧哪樣？！男主能拜我為師才有鬼！還要端著這破人設，原主修為再高有個屁用，按輩分也搶不過她這幫師叔師伯師兄師姐！這任務沒法做了！’

「……」系統也很懵，這不按劇情發展，它也很慌！

“貞文山，你別仗著你年長我們幾輪，就在那兒倚老賣老。”觀瀾長老譏誚文山長老，爭急了眼，都開始摒棄了長尊有序，開始連名帶姓的喊人了。

“觀瀾吶，你門下已收了不少徒弟了吧。這么好的苗子，到你手底下，你照看得過來嗎？”文山長老雖花白胡子一茬茬，卻也不甘示弱。

其余長老也非善茬，毫不相讓，你一言我一語。

公孫芷眼見他們要吵起來了，適時開了口調解劍拔弩張的氣氛。

“諸位，芷江有個提議。”

“說來聽聽。”文山長老說。

“讓他自己選。”公孫芷冷冷道出。

長老們面面相覷，沒出言駁回，卻將目光投向了站在下方的宋遙，皆擺出一副最和善的姿態。

夏珉聞言一挑眉，公孫芷把這燙手山芋扔得可以啊。

擺明是把宋遙往火口上烤。

無論選誰，都得罪人。

而在場的每一位長老，他都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