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煞燼濁生,心印為引
- 鎖仙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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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88字
- 2025-07-06 21:48:30
“以心爐煅煞…以刻印引濁…煉濁陰靈力…”
青衣女子那冰冷而決絕的話語,如同利刃,狠狠刺入封長平瀕臨崩潰的意識。
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砸在他殘破的神魂之上,掀起驚濤駭浪。這已不僅是求生之法,更是一條顛覆常理、聞所未聞的絕境之路!心臟深處那沉重之物,竟要被當作熔爐?眉心那道蘊含未知的刻印,竟要成為疏導污穢的橋梁?將這片污穢死地中的劇毒煞氣,煉化為自身根基?
荒謬!兇險!無異于引火自焚,飲鴆止渴!
然而,現實冰冷如焦息荒原的黑砂,無情地碾壓著他所有的質疑與恐懼。‘凈蝕偽殼’雖然暫時延緩了煞氣最致命的侵蝕,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身體內部因強行容納那凈化后的陰濁之氣而產生的劇烈排斥并未停止。冰冷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在血脈骨髓中蔓延,帶來持續深入靈魂的麻癢與刺痛。每一次心跳都顯得沉重而艱難,仿佛心臟被無形的冰棱包裹。更可怕的是,那融入心臟的折仙劍意本源,似乎也因為這外來的污穢氣息而隱隱躁動,每一次細微的波動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提醒著他體內潛藏的恐怖力量是何等的不穩定。
青衣女子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最后的宣判,粉碎了他心中最后一絲僥幸。“‘凈蝕’撐不過三天。要么,在偽殼破碎前,嘗試引動心爐,煅出第一縷濁陰之息,搏一線生機。要么,等偽殼消散,煞氣反噬,徹底淪為尸煞。”
她的話語沒有絲毫轉圜余地,唯有破釜沉舟的決絕。
封長平躺在冰冷的砂礫上,望著那永恒低垂的鉛灰色天穹,巨大的斜月散發著妖異的光。家族的烈焰、父親的囑托、燃魂的身影……一幕幕在眼前閃過,最終化為一股焚燒絕望的火焰!
不能死!絕不能死在這里!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是萬劫不復的深淵,他也要爬過去!為了封氏的血仇,為了那沉甸甸的責任!
“我…試!”兩個字從干裂滲血的唇齒間擠出,帶著嘶啞的決絕和破釜沉舟的狠厲。
“很好。”青衣女子聲音依舊平淡,但似乎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期待?
“記住,‘心爐’是你心臟深處那沉重之物的本能排斥與沉寂鋒芒,‘靈引’是你眉心刻印的引導與穩定之力。你需要做的,是讓兩者產生微妙的共鳴。”
她不再言語,只是微微抬手,指尖那純凈的淺青色光暈再次亮起,卻不再是治療,而是如同精準的刻刀,隔空點在封長平的心臟位置和眉心。
“嗡!”
兩道極其細微、卻帶著某種玄奧引導之力的凈元靈力,如同引信,瞬間沒入!
心臟處,那沉寂的折仙劍意本源仿佛被這純凈之力猛然驚醒!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冰冷、帶著寂滅氣息的恐怖波動轟然爆發!不再是之前無意識的排斥,而是一種被侵犯了神圣領域的暴怒!封長平的心臟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攥緊,劇痛瞬間席卷全身,讓他眼前發黑,幾乎窒息!整個胸腔都仿佛要炸裂開來!
與此同時,眉心那道暗紅色的刻印,也在凈元靈力的刺激下驟然亮起!一股清涼、神秘、帶著某種古老韻律的波動擴散開來,試圖撫平那心臟處的狂暴!
然而,心爐之怒,豈是輕易可平?!
心臟處的沉重劍意如同被激怒的太古兇獸,狂暴的波動瘋狂沖擊著封長平脆弱不堪的經脈和肉體,與眉心刻印的清涼引導之力激烈對抗!封長平的身體如同被兩股無形的巨力瘋狂撕扯,皮膚表面瞬間崩裂開無數細小的血口,鮮血剛滲出就被煞氣侵蝕得發黑!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即將被撐爆的皮囊,每一寸血肉都在哀鳴!
“穩住心神!引導刻印之力,安撫心爐!讓它接受煞氣的存在,而非本能排斥!”青衣女子冰冷的聲音如同驚雷,強行劈入封長平混亂的意識。“嘗試將‘凈蝕偽殼’吸收的那一絲陰濁之氣,引入心臟!讓心爐去煅燒它!這是唯一的機會!”
引導?安撫?在如此狂暴的撕裂痛苦中保持清醒已是奇跡,還要去引導那眉心刻印的力量去安撫心臟那頭暴怒的兇獸?還要主動將那帶來無盡冰寒劇痛的陰濁之氣引入心臟?!
這根本是自殺!
但封長平沒有選擇!他嘶吼著,如同瀕死的野獸,將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仇恨、所有的不甘,都化作一股堅韌到極致的意念之絲!他強忍著神魂被撕裂的痛苦,死死“抓住”眉心刻印散發出的那縷清涼波動,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不顧一切地將其引向心臟!
“呃啊——!!!”
更加恐怖的劇痛襲來!眉心刻印的清涼之力與心臟劍意的沉重鋒芒猛烈碰撞!仿佛冰與火在他體內核心交鋒!封長平的身體劇烈抽搐,七竅都開始滲出暗紅色的血絲!
然而,就在這非人的痛苦達到頂點之時,那眉心刻印的清涼波動,似乎終于穿透了劍意暴怒的屏障,如同最溫柔的春雨,極其細微地、卻又頑強地滲透了進去!
奇跡般的一幕發生了!
在清涼的刻印之力滲透下,竟讓那狂暴、帶著寂滅氣息的沉重劍意,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凝滯。在這股力量的浸潤下,狂暴的劍意仿佛被安撫,獲得了片刻的安寧。
就是現在!
封長平捕捉到了這轉瞬即逝的契機!他用盡最后的力量,意念如同最精密的引針,將‘凈蝕偽殼’下、融入他體內、帶來無盡冰寒劇痛的那一絲陰濁之氣,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著即將爆炸的火藥桶,引向了心臟深處!
心臟猛地一縮!仿佛被投入了滾燙的巖漿!
那融入心臟的折仙劍意本源,在被刻印之力安撫的短暫平靜后,驟然感應到了這污穢陰濁之氣的靠近!沉寂的鋒芒瞬間被點燃!不是排斥,而是一種……煅燒的本能!
“嗤——!”
仿佛燒紅的烙鐵浸入冰水!一聲極其微弱、卻清晰可聞的異響在封長平體內響起!
那一絲被引入的陰濁之氣,在接觸心臟劍意本源的剎那,瞬間被那沉重而寂滅的鋒芒所包裹、撕裂、煅燒!陰寒、污穢、怨毒……所有屬于煞氣的負面特質,在那股源自初代封禁之主的恐怖劍意面前,如同冰雪般消融!只留下最精純、最本源的一縷……陰冷沉重的氣息!
但這縷被煅燒提純后的氣息,依舊狂暴、陰冷、充滿了不確定性!它失去了煞氣的侵蝕性,卻獲得了更加純粹的沉重和陰寒!它如同脫韁的野馬,在封長平的心臟內橫沖直撞,帶來更加深沉的冰寒與撕裂感!
“靈引!用眉心刻印之力引導它!”青衣女子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
封長平的神魂早已到了極限,全憑一股不滅的意志在支撐。他再次凝聚起即將潰散的意念,如同在狂風巨浪中駕馭一葉扁舟,艱難地引動眉心刻印的力量!
嗡!
眉心刻印再次亮起,那股清涼神秘的波動如同無形的絲線,精準地纏繞上心臟內那縷剛剛被煅燒提純出來的、陰冷沉重的氣息。這一次,刻印之力不再是安撫,而是引導與約束!如同為奔涌的洪水開辟河道!
在那玄奧的刻印引導下,那股陰冷沉重的氣息,極其艱難地、如同蝸牛爬行般,被從狂暴的心臟深處抽了出來!沿著封長平體內那殘破不堪、幾近斷絕的經脈,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開始流轉!
痛苦!依舊是深入骨髓的痛苦!那陰冷沉重的氣息流經之處,如同冰冷的鋼針在脆弱的經脈內壁刮過,帶來刺骨的寒意和撕裂般的劇痛!每一次流轉,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這縷微弱的氣息就會失控,將他本就脆弱的經脈徹底摧毀!
封長平咬緊牙關,牙齦崩裂出血,混合著汗水與污垢。他的身體如同篩糠般劇烈顫抖,皮膚下的血管根根凸起,呈現出詭異的青黑色。但他沒有放棄!他死死遵循著刻印的引導,意念如同最堅韌的韁繩,死死束縛著那縷狂暴的“新生”力量,在殘破的經脈中,完成了一個極其微小、卻無比艱難的循環!
當這縷陰冷沉重的氣息,終于被刻印之力引導著,在體內完成了一個完整的周天,最終緩緩沉入他枯竭如荒漠的氣海——
“嗡……”
一聲極其輕微、空暝的低沉嗡鳴,在封長平體內響起。
枯竭的氣海位置,不再是絕對的虛無。一縷比發絲還要纖細、呈現出深沉灰黑色、散發著陰冷、沉重、令人心悸氣息的奇異能量,如同一條微縮的冥河,靜靜地懸浮在那里!
它微弱得幾乎隨時會熄滅,卻真實地存在著!它不再狂暴,在眉心刻印無形的約束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穩定。
濁陰靈力!引炁生!
成功了?!
巨大的疲憊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封長平徹底淹沒。他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青衣女子靜靜地站在一旁。兜帽的陰影下,那雙清冷的眼眸,此刻卻死死地盯著封長平昏迷的身軀,更確切地說,是盯著他枯竭氣海位置那縷微弱卻頑強存在的灰黑色能量。
她清晰地感知到了那股能量的誕生過程——心臟深處那沉重之物的恐怖煅燒,眉心刻印那玄奧莫測的引導約束。每一步都兇險萬分,每一步都超越了常理!
尤其是當那第一縷濁陰靈力最終成型的瞬間,她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陰冷到極致、沉重到令人窒息、卻又帶著某種古老沉寂氣息的力量波動!這股力量,與她的凈元靈力截然相反,如同光與影的兩極!它微弱,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純粹與…潛力!
她緩緩抬起手,指尖那純凈的淺青色光暈微微閃爍。她沒有觸碰封長平,只是隔空感受著那縷新生的濁陰靈力。她的凈元靈力本能地傳來一絲極其細微的排斥與警惕,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對立面。
青衣女子沉默了許久。焦息荒原的死寂重新籠罩下來,只有遠處尸煞的嗚咽在風中飄蕩。
她看著封長平蒼白如紙、布滿血污卻依舊緊咬牙關的臉,看著他胸口微弱起伏中透出的那絲頑強生機,以及那潛藏在心臟深處、令她都感到心悸的沉重秘密。
“濁陰……”她低聲自語,清冷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仿佛在確認一個古老傳說中的禁忌之名。
這縷微弱濁陰的誕生,不僅僅意味著暫時擺脫了被同化的命運。它更像是一顆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在這片被污穢煞氣統治的鬼域上,濺起了一圈預示著未知與風暴的漣漪。
封長平沉入無邊的黑暗與冰冷。刺骨的寒意凍結骨髓,每一次心跳都沉重艱難,那是融入心臟的劍意本源帶來的無形重壓。氣海枯竭,唯有一縷灰黑色的新生濁陰靈力,如風中殘燭般懸浮,散發著陰冷沉重的氣息,勉強維系著他最后一絲生機。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暖意穿透厚重的冰寒,觸及他即將凍結的意識。
凈元靈力?
那純凈清涼的氣息再次流入他體內,卻變得極其溫和細微。輕柔拂過他殘破的經脈內壁,小心翼翼地避開那縷沉睡毒蛇般的新生濁陰靈力。暖流所過之處,深入骨髓的冰寒稍散,撕裂般的劇痛也緩解了一絲。它更在極其謹慎地滋養著他近乎枯竭的生命本源,帶來了生的希望。
封長平的眼皮沉重如鉛,掙扎許久,才掀開一條縫隙。
視野模糊晃動,最終聚焦在近前——依舊是那身素凈的青衣,兜帽的陰影下,一只素白手掌正對著他,純凈柔和的凈元靈力精妙地注入。
看到他睜眼,那引導靈力的手掌微頓,光芒收斂,暖流停止。
“醒了?”清冷平靜的聲音如同玉珠落盤。
封長平喉嚨干澀如火燒,艱難吞咽,試圖開口卻只發出沙啞的“嗬…嗬…”聲。身體的劇痛雖緩解一絲,但洶涌的虛弱感將他淹沒。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撕裂般的痛楚。氣海處,那縷濁陰靈力依舊散發著陰冷沉重的氣息,如同一個冰冷而沉重的核心。
“別動。”青衣女子聲音清冷,帶著不容置疑,“濁陰初成,脆弱如薄胎琉璃盞。你肉身根基已損,強行催動,頃刻便碎。”
她微微抬頭,兜帽下的目光似乎穿透陰影,落在他因痛苦和虛弱而顯得格外幽深的眼睛上。
“引動心爐,承刻印之力,于絕煞之地煅出一縷濁陰……”她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審視,“這份向死求生的道心,尚可。”
封長平喘息著,壓下喉頭的腥甜。他深知,自己能活下來,全賴眼前這神秘女子。
“多…謝…”他艱難地從齒縫中擠出兩個字,聲音嘶啞干裂,帶著血氣。
青衣女子沉默了片刻,荒原的風掠過。
“謝字不必。”她聲音清冷依舊,“救你并引你入此道,非是善舉。濁陰兇險,古來罕有存者。你體內那縷新生的陰濁本源,于我所修之道,乃是一面難得的道鑒。”
封長平心中微凜。道鑒?印證、參悟之意?明確的利益交換,在這鬼域絕地,比莫測的善意更踏實。
“道鑒?”他嘶啞地問,眼中帶著探尋。
“不錯。”白之水并未解釋細節,話鋒一轉,“然,既是同道相鑒,便需知根底。總不能一直以道友相稱吧。”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兜帽的陰影下,那雙清冷的眸子仿佛直視著封長平的靈魂。
“白之水。”
白之水。封長平在心中默念。干凈,清冷,深邃,如同她的靈力,與這污穢鬼域格格不入。
他強忍劇痛,凝聚力氣,努力讓聲音清晰:“封……”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暗紅血沫涌出嘴角。他喘息著壓下翻騰的氣血,眼中閃過一絲不屈的倔強,再次開口,聲音雖弱,卻帶著世家子弟骨子里的最后尊嚴與鄭重:
“封長平。”
三個字落下,仿佛帶著無形的重量。白之水兜帽下的目光似乎微動,低低重復了一遍:“封長平……”隨即微微頷首。
短暫的沉默籠罩。封長平躺在冰冷的砂礫上,感受著體內濁陰的陰冷沉重與凈元氣息的微弱安撫。活下來僅僅是開始。濁陰靈力,如同深淵上的獨木橋。如何穩固它?如何在這絕地生存?如何背負那令人窒息的使命?前路依舊遍布荊棘。
“接下來……如何?”他喘息著似乎在問自己也似乎在問白之水,聲音里帶著對前路的茫然與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
白之水重新閉目,如同入定,清冷的聲音卻清晰地傳來:
“固本源,養濁陰。此地煞氣于你是養料,亦是毒藥。待你能動,需尋一相對安穩之所,引煞入體,以心爐煅之,化濁陰滋養己身,汲煞養源。”
她頓了頓,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警告:“在此之前,勿動妄念。引煞失控,我亦難救你第二次。”
封長平心中一震。汲煞養源?這每一步都兇險萬分。他看著閉目調息的白之水,這個名為白之水的神秘女子,既是唯一的引路人,也是一個深不可測的變數。濁陰之路,已然鋪開在他腳下,由不得他退縮。
荒原的紫月,將兩人一躺一坐的身影拉長,投在焦黑的大地上。生的微光在死亡之地搖曳,前路未卜,但至少,他們知道了彼此的名諱。污穢的焦土之上,兩個背負著各自秘密與目的的靈魂,因為這縷新生的濁陰,暫時被命運捆綁,踏上了這條兇險莫測的共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