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過隙,時間飛逝,轉眼臨近畢業設計作品的展示時間。大家都忙著橋劇本,揣摩表演的神態和表情,爭取呈現最完美的自己。
全力和他們幾個一起編導了一場舞臺劇《我們的夢想》,由三個分場景組成。最近一直在反復的打磨,個個都精益求精。不過,更準確地說,應該是戀戀不舍。畢業就意味著離開校園,現在的生活模式將不復存在,有幾分傷感。
現在已是晚上9時,在練習室的舞臺上,還有一群人在走場、對白及表演。隨著時間的推移,人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下蔡若文和全力兩個人。之所以他們兩個人到最后,主要是由于蔡若文在整個劇本中身兼數職,戲份比較多。而全力則一直在臺下看著臺上發呆,不知道是不是在構思劇本的細節。
“力哥,我們對一下臺詞吧?”
“今天有點晚了,明天吧。”
“明天場地是三班優先用,你忘了嗎?”
“好像是的。”
全力說完便起身往舞臺上走,他翻開劇本,開始與蔡若文表演。
涉及到他們兩個的劇本故事大致如下:
背景及人物:當代都市,法學院應屆畢業生林夏在律師實習與舞蹈夢想間掙扎。男友陳默作為三線話劇演員陷入事業瓶頸,兩人租住在老舊藝術區公寓。全劇以現代舞穿插推進,舞臺分為可旋轉的“現實側”(律所)與“夢想側”(舞蹈室)。林夏(23歲):擁有極佳身體條件的法學高材生,被多家舞團看中卻遭家庭阻撓;林正華(50歲):刑事辯護律師,堅信法律是鐵飯碗,將女兒視為衣缽傳人;陳默(26歲):兒童劇演員,表面灑脫實則焦慮,對藝術行業生存壓力深有體會;舞蹈替身(無臺詞):林夏的潛意識化身,始終在背景處即興起舞。
第一幕:錯位的齒輪
場景1:律所會議室(冷白光)
(林夏穿著不合身西裝修改合同,窗外傳來廣場舞音樂)
林正華(推門而入):
“客戶資料背熟了嗎?王主任的女兒和你同歲,
去年幫事務所創收三百萬——
不是靠劈叉,是靠熟讀《九民紀要》!”
林夏(轉動鋼筆模擬揮鞭轉):
“爸,國際芭蕾舞團的終面通知......”
林正華(摔碎咖啡杯):
“那些評委能給你交五險一金?
上個月老劉家的閨女搞什么行為藝術,
現在啃老啃得理直氣壯!”
(投影突然播放林夏少年組舞蹈比賽錄像,舞蹈替身開始同步跳《吉賽爾》變奏)
場景2:天臺違章搭建的舞蹈室(落日燈)
(陳默為林夏安裝二手把桿,墻上是過期的兒童劇海報)
陳默(用司法考試教材墊高低矮把桿):
“我們劇團新排的《白雪公主》,
讓我演魔鏡——全程蹲在箱子里配音。
(突然抓住林夏手腕)
要是你進了那個舞團......
會不會覺得我特失敗?”
林夏(踮腳吻他額頭):
“你當年辭掉銀行工作來演戲時,
可比我現在酷多了。”
(兩人雙人舞漸變為對峙姿態,陳默始終落后半拍)
第二幕:糖衣炮彈
場景3:林家別墅(監控攝像頭紅光)
(母親偷偷將舞蹈學院錄取函藏進《民法典》封套)
林正華(展示刑事案卷):
“看看這個故意傷害案!
被告就是藝校畢業的,
因為爭舞劇主演捅傷對手——
(敲擊案卷)
藝術圈比刑辯庭骯臟十倍!”
林夏(扯開襯衫露出練功服):
“那您為何瞞著我保留所有舞蹈獎杯?
去年您偷偷去看我的畢業演出——
監控記錄保存三個月,我查過物業。”
(舞蹈替身突然闖入跳起《海盜》男變奏,林正華公文包跌落抗抑郁藥瓶)
場景4:深夜便利店(熒光燈管嗡鳴)
(林夏穿著舞裙吃關東煮)
陳默(視頻電話):
“房東又催房租了......
(突然提高聲調)
不過你千萬別接那些商演!
穿著暴露在酒局跳舞,和法學院教的公平正義背道而馳!”
林夏(擦拭足尖鞋):
“上個月你陪投資方喝到胃出血,
就為給白雪公主加句臺詞——
我們有什么區別?”
(冰柜燈光驟滅,舞蹈替身跳起機械舞嘲諷)
第三幕:崩斷的琴弦
場景5:舞團終面現場(鏡墻裂痕)
(林夏表演原創舞劇《阿來教我跳波波泡》,將法袍與芭蕾結合)
藝術總監(畫外音):
“林小姐,如果我們給你offer,
能否保證五年內不結婚生育?
順便說下,你的跟腱長度已經接近職業晚期。”
(陳默突然沖入扔出《演員聘用合同》)
陳默(對評委嘶吼):
“她根本不知道你們多殘忍!
我見過太多天才被舞臺吃掉——
(轉向林夏)
我不想某天發現你躺在醫院,
因為跳躍損傷索賠無門!”
(林夏當眾撕碎合同,用碎紙拼出《勞動合同法》第八條投影)
第四幕:清醒夢
場景6:跨江大橋(霧霾藍燈光)
(林夏徘徊在現實側與夢想側交界線)
林正華(舉著遺囑復印件):
“我可以立刻修改受益人,
但你真的愿意為個不確定的夢,
放棄二十年法律教育賦予你的理性?”
陳默(戴上兒童劇魔鏡頭套):
“承認吧,你害怕成為第二個我——
(摘掉頭套露出早衰白發)
在菜市場被認出來時,
他們只會問‘魔鏡今天特價嗎’!”
林夏獨舞《非訴之訴》:
用律師袍束縛雙腿完成地面動作,
將《民事訴訟法》折成紙飛機射向觀眾,
最后撕開袍子露出綴滿案號的舞裙。
(背景音混入少年宮鋼琴聲、法庭質證聲、劇場倒彩聲)
尾聲:未休庭的審判
(旋轉舞臺同時呈現:林正華在空蕩律所發呆,陳默在兒童劇場打掃,林夏在街頭領舞)
三重唱:
“正義在法典第幾條沉睡?
理想該用幾號字體加粗?
當我選擇垂直站立,
大地就傾斜十五度——”
(聚光燈突然熄滅,只剩舞蹈替身持續旋轉)
全力與蔡若文把劇本走了一遍,感覺不夠飽滿,他認為還是缺點什么。
“不滿意嗎?”蔡若文問道。
“張力不夠。”
“好像是的,情節太平淡。”
蔡若文說完,轉身去旁邊的自助機上取了兩瓶水,走回來遞給全力,然后自己也打開喝。全力想增加劇本的曲折性,將林夏和陳默之間制造點沖突,這樣人物的張力會大一點,顯得更形象一些。
“加分手戲?”蔡若文笑著問道。
“可以。”全力想都沒想,接話道。
“分手的故事比較悲涼,那就再加點音樂。”
“音樂不能找當下流行的,這樣顯得太俗。”
“自己創作?”
“可以。”
“你經歷比較豐富,應該很容易就寫出來了”蔡若文笑著說道。
“剛剛在臺下,我已經寫好了一首,給你看看。”全力挑了挑眉毛,說道。
一臉驚愕的她接過全力的手機,看見了這首歌詞:
《那天我轉頭就走》
那天我摔門就走沒接你三十通電話
你在微信里罵我躲在便利店吃關東煮
第七次加熱的羅宋湯
你問我為啥約會總像打卡上班
能不能請個年假好好吵一架
我知道你想我留可越靠近越窒息
像兩尾魚擠在快干的水坑里
吐的泡泡都是嘆息
我們連分手都分得拖泥帶水
送你到地鐵口又坐反方向回家
那些說好要去的音樂節
變成黃牛票在抽屜里褪色
掃碼顯示已過期
你留的充電器還在床頭糾纏
每次外賣點到你愛的麻辣香鍋
備注“不要萵筍”才想起
上周已搬走所有餐具
連筷子都沒剩
我們連再見都說得含含糊糊
合養的倉鼠在籠子里轉圈瘋跑
那些拼單買的電影套票
變成超市退貨的酸奶瓶
在冰箱里發霉
昨天房東催我處理你的快遞
打開是去年生日我送你的圍巾
吊牌還沒拆里面掉出張字條:
“等初雪時再一起戴”
可我們春天就吵崩了
現在我學會請假了你卻不在打卡點
只有地鐵提示音在響:
“本次列車不再掉頭”
蔡若文看完,要求全力唱給她聽,這可能有難度,因為他還沒有編曲。她那雙善良、純潔的雙眼,給了全力勇氣和自信,他竟然真的開始試著哼唱,歌聲開始趨向平穩。聽著這個歌聲,蔡若文有點被打動,不是歌詞的意思,是曲子。這個調調,這個心情,是真的分手后的味道。她開始有點想哭,但是又不忍心打斷他的哼唱,于是連忙轉身喝了一口水后開始旋轉、跳躍。全力的哼唱聲也越來越大,她的舞步也越來越快,就這樣,他們在節奏中,找到了這個劇本的合拍點。
畢業匯演基本算是成功的,唯一的不足之處是表演當天,全力的嗓子是沙啞的,說話的聲音像林夏的爸爸而不是她男朋友。演唱那首《那天我轉頭就走》時,蔡若文在舞臺上原本準備真哭出來的,結果一直忍著沒笑出聲。活生生的把一段催淚戲演成了喜劇,這是大家都沒料到的結果。
晚上大聚餐,孫書逸也出現了,大家客客氣氣地、有理有節地、心照不宣地把飯菜吃完了。然后熱熱鬧鬧地轉戰到KTV大包廂,一路上都彌漫著濃濃的青春氣息,羨煞旁人。
全力故意沒跟上大部隊,一個人在校園里晃悠。不一會兒,蔡若文從他背后出現,嚇了他一聲嘶啞的“哎喲”,把她逗得哈哈大笑。
笑過之后,她回歸矜持,詢問他有什么打算,還能不能繼續在她父親的樂隊呆著。對于她的好意,全力否定了,他想讓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去追求新的出路。更何況,以他現在的心態,覺得她爸爸那個樂隊很low,他想走高端路線,想唱出真正屬于年輕人的故事。
“力哥,我支持你。”蔡若文真誠地說道。
“謝謝,”全力看了她一眼,然后接著問道:“你有什么打算?”
“繼續跟著我爸的樂隊,負責他們公司的一些管理。”蔡若文回答道。
“你這么漂亮,不去當演員,真可惜。”全力笑著說道。
“漂亮有什么用,又不能當飯吃。再說了,漂亮都不能讓力哥心動,這算哪門子漂亮。”蔡若文大大咧咧地說道。
“我一直當你是妹妹,這樣挺好的,能好一輩子。”全力真誠地說道。
“可是......”
“沒有可是,”全力打斷她的話,說道:“我把你當妹妹來喜歡,是因為我不想失去你。你算得上是我的恩人,讓我找到了自己的夢想,我不想破壞這種情分。”
面對全力的執著,蔡若文知趣地點到為止,她意識到他也是一個非常值得珍惜的人。就這樣,她一路陪著他,聊著一些有的沒的。時間就這樣打發過去,他們最后匯聚到KTV的大部隊里,放聲歌唱。
在這個青春洋溢的氛圍里,唱歌不便的他一直在跟大家舉杯暢飲,擲骰子玩游戲助興,一直到深夜。郭向陽、朱丕烈都沒回宿舍,只有全力一個人踉踉蹌蹌地倒在宿舍床上,胃里翻江倒海,起身到廁所吐了好幾次。本來迷迷糊糊已經睡著了,經過幾次嘔吐之后,人突然清醒了,怎么睡都睡不著,只好作罷。回憶著宿舍里和大家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又想到了孫書逸。
林菁向全力控訴了她好幾次,因為她給林菁變著花樣地送了很多次禮物,但是他也沒辦法。所幸的是他早已經在自己的腦海里強制將孫書逸變成回憶,刪除了愛情。沒有感情的加持,他感覺一身輕松,所以自由自在,這樣才能騰出空間來享受生活和追求夢想。
想到夢想,他有點猶豫,有點彷徨,也有點迷茫。自己的下一步是什么,要去哪里,怎么開始,一串串的問號,在問號充斥的空間里逐漸進入夢鄉......
有問題,找爺爺,這是全力多年來的經驗。他一直都認為,很多問題在老人那里都能找到答案。回到這山間,氣定神閑,空氣清新,呼吸通暢。
“爺爺!我來啦!”
全力從院子里一直叫到房子里,得到爺爺的應答之后才停止。也許他很享受呼叫的方式,有小時候的味道。
“你怎么來了?不是又在上學嗎?”
“還上學,已經畢業了。”
“又畢業了,時間好快。”
“誰說不是呢,一晃就畢業了。”
“我準備去釣魚,你去不去?”
“去!”
收拾好漁具,爺孫倆一塊出發了,不一會兒便來到這個水庫。布置好一切后就開始了“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的模式。
一個小時過去了,沒有釣上來一條魚,全力看老爺子仍然平靜如水。兩個小時過去了,仍舊如此,他有點按捺不住了。
“爺爺,是不是今天的魚餌沒做好?”
“也許吧。”
“也可能是這一片的魚都釣完了。”
“有可能。”
“那怎么辦?”
“接受現實,釣得到魚,我們晚上就吃魚。釣不到,我們就改吃肉。”爺爺平靜地說道。
“不行,我想吃魚。”全力倔強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不想接受現實?逆天改命?”爺爺笑著問道。
“對,一定要釣到魚。”全力也笑著說道。
看著孫子執著的樣子,爺爺收上來魚竿,然后提起凳子。他示意全力隨他一起挪到另外一邊,然后坐下接著釣魚。
不一會兒,魚竿便有了動靜,爺爺適時往上一收,釣上來第一條魚。不一會兒,又有第二條,全力看著爺爺手上的魚,臉上樂得像朵花兒似的。
“爺爺,我要去找工作了。”全力突然說道。
“工作好啊,自己掙錢,有口飯吃。”
“去哪找好呢,有點猶豫,編劇、導演這個方向,在江北屬于小眾行業。”
“那就去大城市,去這個行業發達的地方。”
“舍不得離開江北,感覺離開這里后沒有安全感。”
“你已經是成年人了,爺爺像你這么大的時候,走南闖北,四海為家。男人,哪里有事業哪里就是家。”
“您說的有道理,那我就去平定市。”
“去平定好,那里可能有你的魚兒。江北沒有的,平定有,堅持自己的夢想。”
“有道理。”全力滿意地笑了。
又釣上來一條活靈活現的魚兒之后,爺爺詩興大發,即興創作了一首詩。
天地悠悠萬物興,
風華正茂顯豪情。
魚兒來去覓食處,
信仰似餌誘前行。
聽著爺爺作的詩,全力一個勁地叫好。
“您把我比作魚兒,它去找食物,我去找夢想。但夢想也可能是毒藥,比如飛蛾撲火,用生命去踐行自己的追求。”全力激動地說道。
“是的,大孫子呀,有信仰、有夢想是好事,這樣人生才會過得充實。但是爺爺要提醒你,追求任何精神層面的東西都不會是一帆風順,甚至會到處有坑。要多加小心,遇事要冷靜思考,在外要保護自己。”爺爺語重心長地說道。
“爺爺您放心,我記住了。”
今天的收獲滿滿,面對這么多的魚,爺爺仍然是老規矩,從里面挑了一條最大的和兩條最小的,放回水里,帶著剩下的這些魚回家去。全力一直以爺爺為榜樣,希望自己能像他那樣活得通透且有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