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軍兵分兩路,一路由李過率領朝城西門而去,一路由田見秀率領朝城北門而去;指揮人馬進攻城西豁口的明軍參將見順軍終于出手了,正擔心是來搶功呢,卻見對方徑直朝高大厚實的城門方向而去,頓時有些懵逼了。
現成的豁口置若罔聞,非要撿難度大的搞,這順軍莫非是腦子抽風了?
城北豁口外的明軍見狀,也同樣迷糊了。
兩路順軍卻也沒有急著進攻,而是在距離城門兩三百步外停下,將士們皆翹首以望城頭;城頭的清軍也凝目而視。
何騰蛟得知順軍舉動后,頓時吃了一驚,暗道:“這李過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莫非趁我軍與清軍打得疲憊不堪時,他再出手……也不對啊,他若真想這般做,何不布陣于豁口一側,卻偏偏跑到城門外去了呢?”
城東郊,一處林蔭下的佟養和得到消息,也皺起眉頭,眸光飄忽,疑神疑鬼起來。
“嗖!”突然,城頭上一支箭矢射下。
一名親軍飛奔出陣,拔起箭矢,又飛奔回陣。
李過將綁在箭桿上的信件取下,看過之后,笑吟吟的交給趙立。
“毫侯,小子覺得該是助劉宋二人一臂之力的時侯了!”趙立看過后,立刻湊到他耳邊低語起來。
李過邊聽邊點頭,這小子在場面混亂之際,又一次展示了過人的才華,更難得的是那份連自己都頗為不及的超乎尋常的冷靜,才使局面又穩定了下來;還有啥好說的呢,只顧點頭便是了。
聽完了,他便對高一功吩咐了幾句;高一功立刻帶領六千騎兵出陣,行至城北門,與田見秀商議一番,吳汝義立刻帶上四千步兵跟上。
合計一萬步騎兵,弓弩火器齊舉,兵器盾牌在手,馬蹄雜沓,盔甲霍霍,浩浩然朝城東郊徐徐逼近。
穿著一件華貴黑色貂皮暖袍,頭戴紅纓紅寶石,后拖一根雙眼花翎黑綢暖帽的佟養和凝目而視。見其軍容整肅,殺氣騰騰,自動腦補起勒克德渾的悲慘遭遇。半晌后只見他猛的一招手,率領漢八旗徐徐退去。
后退半里左右,他回頭望了一眼武昌城,猛的一抽馬鞭。
霎那間,旌旗招展,蹄聲轟鳴,近三千漢八旗向北滾滾馳去。
即使是撤退,氣勢也非同一般。
明順聯軍合計十五六萬人馬,本督該做的都已經做了,盡力了,跑路也跑得問心無愧。
“報!”
“稟督師,佟養和的漢八旗已被順軍逼走了!”一騎飛奔而至,欣喜的稟道。
何騰蛟微微一怔,深深倒吸口涼氣,環顧左右,神色復雜的點點頭,“很好,老夫知道了!”
漢八旗視我大明王師若無物,卻這般給順軍面子,真乃大明王師之恥辱啊。
生擒佟養和的希望算是徹底幻滅了,但好歹也去了一大掣肘,老夫當下能做的,就是趁機再度發動猛攻。
也只能這般了,還能咋的!
就是此時,武昌城南門,參將宋挺帶領一彪人馬匆匆登上城頭;正凝望漢八旗消失方向,悵然若失的副總兵劉祖榮聽到動靜,連忙轉過身來。
“老哥莫急,佟總督是去開封府搬救兵了!”宋挺快步上前,笑著勸慰道。
“某看到了!”劉祖榮點點頭。
“老哥莫慌,俺們同心協力,一定能堅持到援軍抵達!”宋挺又道。
劉祖榮目光忽一閃,問:“順軍一直按兵不動,不知何故?”
宋挺嘆道:“大概是念舊情吧。”
見對方眉頭一皺,繼續道:“但王允成和盧鼐,卻完全不念舊情哦?!?
“兄弟,你到底想說什么呢?”劉祖榮眉頭皺得更深了。
“老哥,你又在琢磨什么呢……”宋挺卻笑道。
“弟兄們,拿下武昌,替督師長臉啦!”
“沖啊,殺??!”
二人正相互試探著,明軍又一波進攻開始了。
已信心大挫,完全失去局面掌控權的何騰蛟一邊怔忡不安的觀戰,一邊琢磨李過的真實意圖,正焦躁不安著,又一騎飛奔而至,“稟督師,清軍已打開城西門和北門,順軍開始排隊進城啦!”
“啊……”
何騰蛟等人一聽,瞬間又被震懵逼了。
好久過后,才依次回過神來,又一通面面相覷,驚駭不已后;何騰蛟猛一跺腳,拍膝恨恨道:“不用說,自是劉宋二人已被策反了!我軍鬧了大半日,徒損兵折將耳,順軍卻不費一兵一卒,輕輕松松就入了城!
老夫運籌帷幄,神機妙算,卻換來這等局面!
老夫……實在是不甘心??!”
“督師,事已至此,懊惱也沒有用了;當速速令大軍尾隨而入,或許還能分到一杯羹,晚了就連湯都喝不到了!”眾人正跟著唉聲嘆氣,總兵張先壁眼珠子轉了轉,趕緊進言道。
“張總兵此言在理!”眾人紛紛附和!
何騰蛟強攝住心神,惱羞成怒的厲聲喝道:“速傳本督令,大軍停止進攻,尾隨順軍入城,圍剿劉祖榮部,以解老夫心頭巨恨!”
“諾!”
“立刻讓馬進忠,王進才,郝永忠等人,停止用戰船登陸,借用順軍浮橋渡江,這樣會快些!快!”
“諾!”
命令下達完了,何騰蛟額頭冒汗,老臉一陣紅一陣白,內心羞愧難當,憤恨難抑。
原本想獨占大功,瞞著順軍發動進攻,可一番鬧騰下來,結果卻搞成了這樣。
明軍淪落到要跟在順軍屁股后面才能分到一杯羹的地步,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啰。
好一番沮喪懊惱過后,他忽又咬牙切齒的道:“老夫開出了大明總兵官的籌碼,劉宋二人卻一口回絕,非要跟著李過混!老夫敢打賭,總有一天,他們會后悔的!”
“督師,順軍入城后,立馬關閉城門,不讓我軍入城??!”正痛恨詛咒著,再有一騎飛馳來報。
“什么……”
何騰蛟呆了半晌,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好個一只虎,實在可惡之極,完全不顧半點同盟之誼!這流寇就是流寇,完全不講道義的!”
有人實在忍不住了,暗自偷笑。
何騰蛟痛罵了一通,忽扭頭急喝道:“堵仲緘現在何處,速速派人去尋,讓他去質問李過!”
可事情還沒完呢。
“督師,順軍派人把守浮橋,不讓我軍渡江?。 ?
“豈有此理!”何騰蛟連遭重擊,終于暴跳如雷了,嘶聲咆哮起來。
“奇怪,順軍既已入城,為何未見絲毫廝殺景象,劉祖榮的人馬也依然牢牢守著豁口……”忽然有人驚疑的道。
“不好,劉祖榮也率部降順了!”章曠立刻醒悟。
何騰蛟猛的一怔,隨即懊惱的搖搖頭,長長嘆息一聲。
郝永忠派人去,劉宋二人一口回絕;但馬進忠派人去,劉祖光并未當場拒絕,也未為難說客,原本是好跡象的。
奈何他何騰蛟為獨占武昌,等不及了啊。
結果搞成這個樣子,自己背信棄義在前,現在卻連湯都喝不到一口了。
真是顏面掃盡,何等丟人啊,失敗啊。
但事已至此,一切都已無法挽回,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李過來喚。
堂堂十二三萬明軍,現在儼然成了此戰的局外者。
什么叫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這便是的!
在羞愧難當中,好不容易熬到日暮時分,終于盼來了一名順軍標兵,“何督師,各位大人,毫侯說了,你們現在可以入城了!”
何騰蛟狠狠瞪了標兵一眼,昂首悲憤的哈哈一笑,環顧左右,強作大氣的揮了揮手,“各位,無論如何,這武昌城還是要進的,都振作起精神,隨老夫入城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