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一個人去釣魚更輕松,帶著大美女出門實在是太累了。”易峟駕著馬車,駛出院子時,忍不住偷偷嘀咕道。
“嗯?你剛剛說了什么?我沒聽清楚。”妲己明亮的眼眸注視著他,好奇地問道。
易峟微微一驚,隨即又故作鎮定地笑道:“哦,我方才說的是‘皎皎白駒,在水之洲。生芻一束,其人如玉。所謂伊人,于焉嘉客。’多優美的句子啊,你說是不是?”
妲己聽后,晶瑩的臉龐上瞬間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紅暈,她眨了眨眼,問道:“句子里說的是我嗎?”
“唉,”易峟嘆了口氣,搖搖頭,“沒文化真可怕,我明明是在說馬車前面的這匹白馬。”
妲己頓時有些不悅,她捏緊了小拳頭,嬌嗔道:“你是不是忘記了我身為巫女,在有蘇氏可是經常跳祭舞的。”
“然后呢?”易峟有點不解她在說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的身手可是很不錯的。你要是再敢取笑我,信不信我把你從馬車上踢下去?”
易峟見她真的生氣了,忙道:“大姐饒命,我再也不敢了。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讓馬車往北走,我們先去王宮附近轉轉。”妲己望著北面的王宮和宗廟區說道。
“好嘞。”易峟應了一聲,駕著馬車向王宮方向駛去。
沒有了昨天前呼后擁的隊伍作為屏障,當兩人的馬車行駛到主干道上時,妲己那驚人的美貌果然吸引了路上不少行人的目光。
他們紛紛駐足觀看,甚至有些人看到易峟的馬車上都是生面孔便蠢蠢欲動,想要上前來搭訕或者找茬。
然而,當他們看清楚車上飄動的鳳鳥紋旗幟時,都遲疑地停下了腳步。
易峟的馬車則趁著他們愣神的時間,快速地從他們身邊駛過,消失在大路的盡頭,只留下一片卷起的塵霧在空中飄蕩。
易峟手抓著轡繩,享受著兩旁不斷變幻的風景,心中不禁暗自慶幸自己選擇了乘坐馬車出門。
畢竟眼下太陽高懸空中,空氣燥熱,若是走在路上的話,雖然暫時沒有什么風,但只要隨便一輛馬車經過,馬上就會揚起陣陣黃土,讓人灰頭土臉,很不好受。
馬車緩緩行進,不久便靠近了昨日途徑的那片廣闊的制陶工棚區域。
然而,與昨日那番熱火朝天的生產景象截然不同,今日的工棚顯得格外沉寂,大多數尚未開工生產。
在主路與工棚銜接的空曠地帶,聚集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們似乎在圍觀著什么,而人群的中央,火光沖天,煙霧繚繞,伴隨著陣陣凄厲的慘叫聲,令人毛骨悚然。
“前面怎么聚集了這么多人,他們在做什么呢?”妲己好奇地伸長脖頸,目光緊緊鎖定在那片喧囂之中。
“或許是制陶工棚的人們在進行祭祀活動吧。”易峟揣測著,眉頭微蹙。
“祭祀?為什么會有如此駭人的聲音?”妲己的臉上寫滿了疑惑與不安,秀眉緊鎖。
“祭祀嘛,自然離不開祭品。”易峟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你想象一下,在商人的觀念里,什么祭品最為貴重,最能討得神的歡心?”
“你是說……他們在路邊……殺人祭祀?”妲己聞言,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聲音顫抖。
“正是如此,就是生祭血食。在商人看來,祭品被宰殺、肢解時的哭喊越凄慘,神就會越加愉悅,而那些圍觀取樂的商人們,也會因此愈發興奮。”易峟說話時的語氣中透露出深深的不解。
根據易峟目前對商代各行各業的了解,鑄銅與制陶等行業對祭祀尤為熱衷。
因為這些行業充滿了太多的未知與變數,無論是燒窯還是熔鑄,都可能因種種不明原因而失敗。
而古人的知識水平有限,只能寄希望于通過頻繁的祭祀,借助鬼神的力量,來保佑每一次燒造都能成功,產品質量符合預期。
此外,能夠開設鑄銅作坊和制陶工棚的人,往往也擁有足夠的經濟實力。他們既有動力,也有能力長期購買活人奴隸作為祭品。
說話間,兩人的馬車已經悄然穿過人群。易峟清晰地看到,人群中有人高舉斧鉞,狠狠劈砍下去。
瞬間,一片血霧噴涌而出,那可怖的慘叫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圍觀人群爆發出的嘈雜喝彩聲,以及混雜其中的猛烈狗吠。
盡管易峟曾經歷過戰場的殘酷,早已有了一定的心理預期,但面對這路邊公然殺人祭祀的場面,心中仍不禁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悲涼與憤怒。
雖然昜國偶爾也會有殺祭出現,但那都是發生在重大的對外戰事取得勝利之后,在宗廟向祖先獻俘等重要場合。
然而,像大邑商這樣,民間的作坊竟然自發地在通向王宮那條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主干道旁邊,公然舉行如此血腥的殺祭活動,這簡直讓易峟感到匪夷所思,震撼不已。
當親眼目睹這令人毛骨悚然的場面時,妲己的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雙手緊緊地抓住易峟的胳膊,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顫抖著用帶有有鳳鳥紋的旗幟慌亂地遮擋著自己的視線,連連央求著易峟快點帶她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易峟見狀,立刻揚起手中的銅策,驅使著馬匹疾馳而出,同時他的腦海中不禁浮現起后世文學作品中關于蘇妲己的種種描繪。
在那些作品中,蘇妲己往往被刻畫成一個心如蛇蝎、殺人如麻、毫無人性的惡婦形象,讓人聞之色變。
然而,看看自己身邊的這位妲己,她的表情驚恐萬分,與那些傳統印象中的蘇妲己簡直是天壤之別。
這讓易峟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他心中暗想:后世之人所言蘇妲己實施的炮烙之刑、剖腹挖心等殘忍行徑,會不會只是古人對商朝那花樣繁多、殘酷無情的人祭習俗的一種殘存印象,然后被統一按到了妲己的頭上?
思考良久,易峟終于得出了自己的結論:或許,身邊的這位妲己并非真正的蘇妲己吧,在前方王宮內,應該還隱藏著一位更為符合后世傳說的真正蘇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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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中國社科院殷墟劉家莊北地發掘簡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