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寧境公社知青辦報到之后，張小楠興沖沖地拉著葉子琪到她姥姥家。

張小楠姥姥家距離公社所在地不到一公里。

中午，在張小楠姥姥家，葉子琪干了兩大碗芥菜飯和兩大碗肉羹湯：“實在太好吃了！”

張小楠在一旁說道：“這兩樣，都是寧境當地著名的小吃。

今后哥哥想吃的時候，小楠就帶哥哥來……”

“小楠，我覺得，咱倆以后還是少來吧！”

“為什么？”

“城里的家家戶戶，都要憑定量供應食品，農村的物質就更貧乏了。

小楠看見姥姥家的灶臺沒有？

灶臺上方吊掛著一塊硬梆梆的豬皮。”

張小楠點了點頭：“看見了！這里家家戶戶都這樣。”

“小楠姨煮飯或炒菜的時候，一伸手，把那塊干巴巴的豬皮拉下來，在熱鍋里抹兩圈，就算加油了。

要是哥哥和小楠每周來一次，就像今天中午這樣的芥菜飯和肉羹湯，不到三個月，就會把小楠姥姥家吃個鍋碗朝天、傾家蕩產的。”

……

兩人走出院子，張小楠的小舅正開著一輛手扶拖拉機，已經在門口等著。

張小楠的小舅三十多歲，是寧境公社農機站的技術員。

張小楠接著剛才的話題：“盡管如此，家里人還是真心希望哥哥以后能常來。”

“喂，這門口圍著那么多人，跟看猴子似的，都是小楠家的親戚嗎？”

“不是，都是鄰里。”

“鄰里？他們怎么用這種眼神盯著哥哥？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什么誤會？”

“就是……哥哥跟小楠，不是哥哥和妹妹的那種誤會？”

“哥哥，哥哥和小楠不是哥哥和妹妹？那是什么？”

“那是……呃，小楠知道是什么，明知故問……”

“嗯，不排除有這個誤會的可能！”

“喂，既然小楠也看出來了，為什么不跟他們解釋清楚？”

“解釋什么？連小楠自己都解釋不清楚，怎么跟別人解釋？

哥哥能解釋清楚嗎？

此地無銀三百兩，越解釋越亂，管別人怎么想的。”

“嗯！說的也是，那就委屈小楠了！”

“怎么了？哥哥不愿意和小楠，是那種關系嗎？”

“不是不愿意，因為哥哥和小楠，從小就在一起……”

“喂！哥哥真想一輩子當小楠的哥哥呀？”

“快十年了……呃，不管怎么樣，哥哥不會離開小楠的。”

“哥哥不準離開小楠，小楠一輩子也不會離開哥哥的！”

葉子琪說的沒錯，將近十年的兄妹感情，夾帶更多的是骨肉親情，何況張小楠身上還留著自己的血。

盡管兩人之間有著青春少男少女萌動的感覺，而且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心思，但不是一下子說轉變就能轉變的。

至于哪一天能沖破心里的障礙，誰也說不清楚。

“放心吧！哥哥會保護好小楠的。”

雖然坪鄉生產大隊生活條件艱苦，但至少糧食不愁。

這一點比起上一世在陜北，條件好多了。

葉子琪決定，平平安安度過兩年半的上山下鄉生活。

之所以說“兩年半”，那是因為現在是1975年7月。

1977年底，將迎來恢復高考的時刻。

既然重生到今世，相比于77年的高考來說，其他的返城途徑，都不在葉子琪的眼里！

如今，自己和張小楠，雙方爸爸媽媽的政策還沒有落實，工資還沒有補發。

眼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家里操心，盡快自食其力！

要做好1977年高考的準備。

不僅如此，還要為兩人今后上大學和接下來的日子，做好必要的物質準備，打下一定的經濟基礎。

今天上午在蕓香茶館和邱曉明的談判結果，如葉子琪所料。

接下來，邱曉明會按照自己的計劃，安排手下的那些兄弟，對桃城縣各個公社的自然資源，做一次深入的調查……

手扶拖拉機沿著坑坑洼洼的石子路，向著桃城縣海拔最高的方向，一顛一顛的駛去......

葉子琪和張小楠坐在車斗里的一張木板凳上。

不一會兒，就感覺臀部、腰部、腿部受不了了。

又過了一會兒，幾乎渾身上下都不對勁。

兩人不停地變換各種姿勢，怎么坐都不舒服。

張小楠竟然哭了，淚汪汪的看著葉子琪：“小楠要哥哥抱抱，小楠要把頭枕在哥哥的腿上。”

葉子琪能不答應嗎？

他這個護花使者，從小就沒有拒絕過一次張小楠的要求。

無奈，葉子琪只能咬著牙，一臉寫滿了痛苦：“哥這輩子拿小楠真沒轍！”

“誰讓哥哥是小楠的哥哥！”

“誒，小楠小時候是不是特想有個哥哥？”

“那當然！在小楠六歲的那年，正好子琴出生。

爸媽帶著小楠到哥哥家，看見哥哥抱著小妹妹，小楠就特羨慕子琴，有這么一個哥哥……”

“中學畢業的時候，是小楠讓媽找我媽，要哥哥和小楠一起來這兒的吧？”

“哥哥說呢？”張小楠有點兒不好意思。

“哥哥就知道！”葉子琪朝著她做了個鬼臉。

“嘻嘻！”張小楠沖著葉子琪吐了吐舌頭：“小楠就是不想哥哥跟陶艷萍在一起。

她是個大壞蛋，沒安好心。”

“放心吧！哥哥從此再也不會理她了！”

“真的？”

“真的！昨天哥哥去火車站送王胖兒和蕭麻桿時，已經讓陶艷萍徹底死心了！”

“這才是小楠的好哥哥。誒對了！”張小楠抬起頭直愣愣盯著葉子琪：“哥哥為什么突然決定不去陜北了？

是不是因為陶艷萍拒絕了哥哥……”

葉子琪搖了搖頭說道：“不是！”

“那是因為什么？”

“有些東西，只有失去了之后，才體會到什么叫做來之不易、什么叫做應該珍惜。

哥哥這輩子，不想失去小楠！”

“！！！……？？？”

看到張小楠眼神里寫滿了疑惑，葉子琪看著她的眼睛，緩緩說道：“就在前天夜里，哥哥做了一個夢！”

“什么夢？”

“夢到哥哥和小楠分手了，去了陜北。

兩年后，當有一天，哥哥想小楠，回來找小楠的時候，小楠卻不見了……

夢里的那種感覺，讓哥哥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此時此刻，張小楠并沒有把葉子琪的話放在心上。

她認為，那只是一個普通的夢而已。

但是，她再一次看到，昨天在長途汽車上，葉子琪從噩夢中醒來時，眼里的悲哀、傷心，以及濃濃的痛苦，她終于明白：

眼前的葉子琪，和兩天前完全不同了！

雖然，她不知道他在夢里具體夢見了什么，但她不想看到他這么痛苦的樣子。

張小楠隨即伸出手，撫摸著葉子琪的臉，喃喃說道：“哥哥，夢里都是反的，不要放在心上！”

隨即，她又想起葉子琪在中學那五年，追求陶艷萍的樣子……

接著說道：“從今以后，不許哥哥看上別的女孩！

哥哥要是看上別的女孩兒，必須經過小楠同意才行。”

“為什么要經過小楠同意？”

“因為哥哥和小楠，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呀！”

“那小楠以后要聽哥哥的話。”

“嗯！那哥哥以后要對小楠好。”

“從小到大，哥哥什么時候沒對小楠好了？

子琴有的，也都有小楠的一份。”

“哥哥以后要對小楠更好！子琴沒有的，小楠也要。”

“子琴沒有的……哎喲！哥哥的腰直不起來了！小楠先把頭抬一抬。”

“再堅持一會兒！快到了！”小舅轉過身笑著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