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你的魔力已經耗盡！就算你再叫來更多的幫手，也不過送死而已。”
布麗吉德顫巍巍地舉起魔杖，在她腳邊三重血紅色的魔法圈亮起，更多黑色的霧氣化作狼、熊、獵犬等動物的形象，向他們三人沖去。
攝魂怪的碎片還在灑落，但桌子旁邊的尸體還沒耗盡。
戈德里克眸中閃過一道寒芒，揮劍向大廳那頭的餐桌。
噼里啪啦——狂風驟起，但燃燒更旺的是火元素凝成的一道氣浪，光線在瞬間升溫的空氣中扭曲。
他一劍將長桌劈成兩半，從三人站著的位置開始，直到盡頭——結實的木桌先是被劍芒劈成兩半，而后火焰開道，一路燒到布麗吉德身前。
女巫召喚出一面盾牌，堪堪擋下，銀盾發出一聲凄慘的嗡鳴。
但紅發青年手勢再轉，轟地一聲，裂成兩半的木材徹底引燃。
眨眼間，急劇的高溫迅速將尸堆焚化，一片片黑色的灰燼在猛烈變動的氣流中飄舞著。沒有了這些尸體作為原料，女巫不能繼續用黑魔法制造攝魂怪。
布麗吉德低吼一聲，蒼老布滿溝壑的臉上滿是憤怒。
薩拉查伸出左手，血紅色的長鞭一下下將朝他們奔來的猛獸擊碎。但失去形體的黑霧，又會再度凝聚成新的動物。
米爾丁躲閃不及，被一只烏鴉擦過手臂。瞬間，一股像是被潑濃酸的燒灼感，讓他痛叫一聲。
薩拉查把他扯到自己身后：“用魔杖引導這股黑暗力量，讓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米爾丁只來得及匆忙將他按倒——一只喙爪尖利的黑鷹，在他們頭頂掠過！
“你確定現在是現場教學的好時機嗎，薩拉查？！”
戈德里克跳到他們身旁，砍碎了這只緊追著他們不放的野獸。
薩拉查用守護神清理了一波攝魂怪后，就徹底無法戰斗。在他和戈德里克趕到前，他一個人面對布麗吉德和她那龐大的黑暗魔法太久，現在除了操控手腕上的鎖鏈外，他已經沒有別的手段——
被黑霧腐蝕成空殼的蛇怪，如今已變回普通葡萄藤的模樣，殘缺的部分散落在各處。
“我要怎么做？”米爾丁強忍著手臂的灼痛，握緊魔杖。
他沒敢看自己傷口，單憑感覺，他就已經確定自己的左臂肯定血肉模糊。那條手臂幾乎徹底失去了知覺！
“去感受它們，感受它們就像你身體的一部分——你心靈的一部分。”
青年森冷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
“但是不要忘了封閉你的大腦。”他抓緊了米爾丁的肩膀解釋。
“就像你告訴我的那個‘守護神咒’一樣，只不過這次不需要你喚起積極的情緒，也不需要你自己的魔力。”
“我要你直接控制仙境的力量。”
米爾丁感覺自己的手心快把魔杖都打濕了。他急促呼吸著，讓自己的感知延伸向那些正在攻擊他們的黑暗野獸——它們前仆后繼地在火焰中消散，然后又卷土重來。
戈德里克召出一個火圈，將他們保護在內。除了他作為在場唯一戰力應付黑霧的攻擊顯得有些狼狽外，這勉強可以算是個“現場教學”的好時機。
戈德里克的抱怨都停下了，因為在黑霧的圍攻下他一個人確實難以支撐。
緊張的氛圍很快在腦海散去，米爾丁迅速調整好自己心態，開始在心里數數——在他的理解中，這就等同于“封閉大腦”。
一種混亂的情緒牽引著他舉起魔杖，像是兩枚互相繞著旋轉的磁鐵，在他放出感知的那瞬間，一種突兀、強烈、兇猛的失重感，讓他急劇下墜！
似曾相識！在仙境中他被基里安召喚時，正是一模一樣的感覺！
一回生，二回熟。因為曾有過類似的體驗，這次他不再感到驚訝——
相似的流程開始上演，這些黑霧里蘊含的情緒，就像基里安的意志一樣將他裹挾，只不過更混亂、更朦朧。
不像是基里安的那股仇恨，易于理解，米爾丁甚至不能從這些黑暗情緒里提取出一些能夠形容的特點。拿不那么恰當地比喻來說，和它們建立精神聯系，就像拿不同極端黑暗的情緒刺激自己的神經。
貪婪、嫉妒、暴躁、抑郁、哀傷……無數的顏色像是打翻了調料盤，混成一抹難以分辨的濃墨重彩。
也難怪是黑色，這再恰當不過了！
米爾丁沒有浪費時間試圖去理解這股黑暗力量里到底有什么。
他放空大腦，任由自己手中的魔杖舉著，和那群野獸背景中遮天蔽日的霧色溝通。
失重的感覺揮之不去，因為這次他的靈魂沒有另一個落腳點，只要他持續與這股力量建立接觸，他就得忍受這種瀕臨失控的危險感。
蛇紋木魔杖微微顫抖，它震動著，像是另一頭連接著遠超想象的重量。
米爾丁感覺自己現在像是在走平衡木，每堅持多一秒，向前邁出一步，都冒著失去平衡的巨大風險。
他的額間很快布滿了汗珠，魔杖在手心有些打滑，讓他加重了手臂的力道。
但之前和戈德里克趕來修道院的路上，已經把他的體力耗光了，所以這一刻他感到格外辛苦，就像長跑完還要沖刺加速。
“保持住。”薩拉查的聲音忽然讓他注意偏移了一下。
就這一下，他差點從平衡木跌下來，簡直要被那股黑暗所吞沒。心驚膽戰間，他下意識想把魔杖扔出去——但他克制住了這股沖動。
米爾丁從沒想過，使用魔杖施法竟需要如此集中的注意力！
或者這得怪薩拉查，他敢出一千便士打賭對方給自己出的難題，壓根不是小巫師能完成的，甚至于成年巫師也未必能夠做到！
薩拉查握在他肩膀上的手，有些用力。
米爾丁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能感到他正聚精會神地觀察著什么。
熬過最開始的混亂，逐漸找到平緩這一切的門路后，他感到自己開始對如何操控這股力量，產生了熟悉。
也因此他能分出更多的注意力，打量自己杖尖所指的方向——
一絲微弱的漣漪，在那光線無法穿透的黑幕中出現。米爾丁沒看到，但他感知到了。
“別忘記封閉你的大腦。”薩拉查再次提醒。
米爾丁理解他的意思，就像在仙境中那樣，他并不想被任何人的意志主宰自己的行動——他不想在恐懼中迷失自我！
伴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他徹底進入了心外無物的狀態。也就在這時，黑霧深處劇烈波動了一下——像是深海底部的暗流涌動，然后才層層傳遞到表面形成波濤。
米爾丁感到，按照自己的意志，一個東西在黑暗中成形。第一次有這樣的魔法體驗是很奇妙的，就像他心里的某個東西，伴隨著強烈的預感在浮出水面——
一方面，他“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因為正是他的意志，促使它形成。
但另一方面，他從沒用自己的雙眼，真真切切地看見過。所以他“不知道”什么東西會最后出現。
這種矛盾的預感，在他精力最集中的那一刻達到了頂峰，然后——
“不是動物？”薩拉查瞇起眼，抓著他肩膀的手收緊了。
“你確實很特別，小家伙。”他猛然松開手。
“事情結束后，最好讓我給你的靈魂做個‘全面檢查’。”
米爾丁也很震驚，但更多是出于不理解——不過他依舊控制著自己，沒讓魔法翻車。
自黑霧中召喚出來的，不是薩拉查的那些蛇類生物，也不是布麗吉德的那些野獸。就像薩拉查說的那樣，那甚至不是動物。
至少，不像是活的生命體。
詭異的一幕，讓正在激戰的戈德里克和布麗吉德，都不由自主地頓了頓——
只見黑暗的海洋中，絲縷霧氣織就一枚幽靈般的球體。
黑色的球體！
米爾丁的心跳漏了兩拍。這他可太熟悉了——
這東西長得，就和那金色圣靈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