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云正式開始了生不如死的生活。

B大是按大類招生的。林舒云大一的時候，因為是大類教學(xué)，課程多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現(xiàn)在林舒云落到了秦之葉的管轄范圍，她發(fā)現(xiàn)，自己比大一更加悲慘了。

林舒云必須在周二第一節(jié)課上課前幫秦之葉開好電腦，擦干凈白板；必須坐在第一排，等秦之葉姍姍來遲的時候，主動向他報道；第一節(jié)下課的時候，向秦之葉匯報第一節(jié)的感想和建議，第二節(jié)下課，居然還有作業(yè)布置！整個班級只有她一個人有這缺德的作業(yè)！

以上都是秦之葉在星期天晚上發(fā)給她的信息的主要內(nèi)容。

林舒云坐在第一排中間，趴在桌子上想起昨天晚上葉離說的話，忍不住把頭埋進(jìn)胳膊里面，羞愧不已。

昨天林舒云回到寢室，葉離一臉奸詐湊過來：“剛剛在情人林里做了什么勾當(dāng)呢？”

林舒云一怔：“什么？”

方凌走到她身邊，從她頭發(fā)上拿下一片落葉：“莫夏沒有幫你整理一下頭發(fā)嗎？瞧你凌亂的模樣。”

林舒云尷尬，莫夏一放開她，剛想繼續(xù)溫存一下的，林舒云就喘著粗氣，捂著臉跑走了，哪里有時間讓莫夏好好端詳她！

她接過方凌手上的葉子，金黃色的葉片，脈絡(luò)已經(jīng)變成了白色，干枯卻帶著滄桑美感。

葉離接著說：“剛剛秦之葉sama來找過你捏~不過那時候你還沒回來~”

林舒云呆住了，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怎……怎么回……事？”

“貌似是給你送他整理的四級備考資料吧，唉~秦之葉sama真真是大好人啊~”葉離一臉向往，攤開手長吁短嘆。

也不知道是誰上次說秦之葉就不是個正常的大學(xué)老師！人家根本不是真正的大學(xué)老師，只是靠錢過來體驗生活而已！

林舒云長長嘆了口氣。昨天進(jìn)林子前，余光瞥見的人影，不是幻覺。

也就是說……

“林舒云。”秦之葉溫潤華麗的聲線。

她站起身來，朝秦之葉走過去。

秦之葉或許看見了她跟莫夏在林子里。

秦之葉對她微笑，眼里閃動著晦暗不明的神采，林舒云發(fā)愣著沒有注意：“簽到。”

林舒云乖乖地在點名冊上自己的名字處打了勾。

秦之葉收回點名冊，沖林舒云微微點頭：“辛苦你了。”幫忙開電腦，擦白板。

林舒云看著秦之葉溫和的微笑，有點抬不起頭，只能囁嚅著：“不辛苦。”匆匆跑回座位。

她不會看見秦之葉眼神里的郁色，也聽不見秦之葉為不可察的嘆息。

公共經(jīng)濟(jì)學(xué)兩節(jié)上完，林舒云坐在座位上，等所有人走完，她再乖巧地走到講臺上。這個是學(xué)校比較大的階梯教室之一，下面是沒有其它課的。

秦之葉整理東西，才對林舒云說：“有何感想。”

沒有任何語氣的起伏，林舒云一噎，腦袋里對剛才的課完全沒有任何印象。她只得硬著頭皮說：“得……得益頗豐……”

秦之葉右手食指輕叩在講臺上，微挑眉毛：“哦？什么益處，講講？”說罷，竟是坐了下來準(zhǔn)備聽林舒云長篇闊論。

林舒云長長的“呃——”了一聲，耳根子紅透了。她本來就不擅長跟老師對話，更何況是秦之葉。第一節(jié)課還好，她不至于什么都沒聽到，第二節(jié)課，她完全睡過去了啊！

林舒云咬咬牙，決定坦白：“老師我錯了！”

秦之葉冷哼一聲：“呵，哪里錯了？”

林舒云低下頭：“我……我……剛才……呃……老師我……昨天晚上……呃……”

秦之葉輕笑一聲：“呵，昨天晚上？”

林舒云點點頭，接著說：“昨天晚上……失眠……所以……”

“所以，今天上課睡著了？”秦之葉靠在椅背上，歪著頭看林舒云，手臂靠在椅背上，修長的手指抵著下巴，“別忘了，你坐的是第一排。”

林舒云深深地埋下了頭。

所以秦之葉完全知道，她到底在沒在聽。

秦之葉問：“算了。你下面還有課嗎？”

林舒云搖搖頭，有些驚訝地盯著秦之葉，這就當(dāng)揭過去了？

秦之葉輕咳一聲，站起身來提起放在椅背上的風(fēng)衣，另一手提起公文包：“那去我辦公室拿資料吧，昨天想給你，你沒在。”

林舒云想說，你昨天可以先打電話給我啊，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會過來。但一想到自己后來知道人家來過也出于敬畏沒有主動找人家，這實在不禮貌，于是閉上了嘴。

秦之葉一出教學(xué)樓，一陣瑟瑟秋風(fēng)襲來，他不重不輕地打了個噴嚏，然后苦笑著對林舒云說：“南方的天氣真是變化多端，一會兒下雨一會兒大晴天，今天又無比陰冷。”

林舒云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問：“老師，你本科不是在B大讀的嗎？”

秦之葉披上風(fēng)衣，看了眼B大的校門，帶著一些緬懷：“都七八年了。我讀大學(xué)比較早，畢業(yè)的時候也就20歲，然后就去美國了。從美國回來一直在BJ工作。回B城是上年末的事情，這一年，真是……有好多不適應(yīng)。”

林舒云看著秦之葉帶著苦笑的側(cè)臉，想著，老男人也有苦衷的。嗯，雖然這個老男人……也不是很老，而且很有魅力。

本著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原則，她說：“老師，我?guī)湍闾岚伞！?

秦之葉微訝，微啟的雙唇漸漸勾著一個弧度：“好。”說罷，把包交給了林舒云，自己把手插*進(jìn)了了風(fēng)衣口袋里，步步生風(fēng)地往商學(xué)院走。

林舒云小碎步跑著跟在他后面，心里表揚(yáng)著自己。嗯，雖然老師還是很可怕的，但是，好歹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她也做了一回孝子。

如果讓秦之葉知道林舒云的想法，他估計會摔一個大跟頭。

秦之葉做任何事情都很有目的性和原則性。

林舒云的小心謹(jǐn)慎，討好乖巧，秦之葉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他其實并不希望兩人是這樣的相處方式。但是，林舒云就是這樣的性格，對老師帶著骨子里的畏懼。

好友江帆曾經(jīng)被某人詢問過關(guān)于林舒云的事情，江帆面冷心熱，深知好友的意圖，嘴里卻冷淡道：“你找法學(xué)院的副教授詢問一個商學(xué)院學(xué)生的事情，你還真好意思。你怎么都不問問我最近怎么樣了。”

接著，江帆副教授就說：“林舒云其人，在全校老師里面是出了名的。”某人問為什么。

江帆嗤笑一聲：“呵，因為她懼怕人類靈魂工程師。無論是哪個老師，甚至她很擅長的某幾門課的導(dǎo)師，她能不直接面對就不面對。連班主任談話，她都請假不去，最多就跟班助詢問過事情。明明是個優(yōu)等生，卻弄得跟那些三流學(xué)生一樣，整天逃避老師。”

商學(xué)院門口，秦之葉站定，回身看著蕭瑟秋風(fēng)中，雙手提著包慌慌張張奔跑跟隨的林舒云，不經(jīng)意間，嘴角揚(yáng)起，心里略微刺痛。這種感覺，只有他自己知道。

所以，他選擇靠金錢和關(guān)系，成為B大的客座教授，主動義務(wù)授一門課。

他不愿意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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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單周，林舒云周五是沒有課的。恰好葉離和方凌下午都沒有課，三人，不，確切說是兩人，一拍即合，下午去天一廣場逛街。

三個人在冷風(fēng)中顫抖著等了半個小時公交，就在葉離跳著腳怒吼“魂淡！遲到的坑爹公交沒人乘！”的時候，541路公交姍姍來遲。

人照舊是那么多，那么擠。

這一次，沒有莫夏替她擋住擁擠的人群。

林舒云，葉離和方凌三人擠作一團(tuán)，抓著扶手搖搖欲墜。

林舒云看著車外呼嘯而過的風(fēng)景，腦子里面回憶起那次被手機(jī)破壞了氣氛的約會。

她搖搖頭，怎么又想起那個電話和那個神秘女人了。不是說相信莫夏的嗎？

林舒云在時開時停的公交里搖搖欲睡，痛不欲生的時候，葉離突然激動地晃動著她的肩膀，驚叫道：“小云小云！那個！快看那那那那……”

林舒云看著葉離不解：“干嘛？”

葉離兩只手騰空，抓住林舒云的臉往“那個”方向扭過去：“那里！快看那里！”

“什么？”林舒云仍是不解，都想拍開葉離的手了。

只聽方凌疑惑的聲音：“那不是……莫夏嗎？”

林舒云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