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王座懸浮于鏡湖之上，白發少女的指尖漫不經心地劃過虛空，水幕應聲碎裂成千萬片冰棱，又在她輕蔑的冷笑中重組為清晰的影像——霍雨浩的靈眸金光干擾崔雅潔的魅惑，而璟兒輪椅扶手扔向偷襲的朱露。

“螻蟻的掙扎。”她支著下頜，鎖鏈穿透肩胛的傷口滲出暗紫色血珠，卻在觸及冰晶時凝成猙獰的冰花。畫面定格在蕭蕭砸碎黃金雕像的剎那，三生鎮魂鼎的青銅紋路裹挾著血絲，將戴華斌三人砸的凄慘。

白發璟兒嗤笑一聲，指尖戳向霍雨浩護住璟兒后腦的手掌：“虛偽的溫柔。”

冰鏡陡然震顫，映出霍雨浩背璟兒回公寓的畫面。少女單薄的后背緊貼少年汗濕的脊梁，發絲交纏處蒸騰起朦朧白霧。白發璟兒猛地揮袖，鏡面炸裂成尖銳冰刺，卻在下一瞬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拼合。她被迫注視著霍雨浩將璟兒輕放在床沿，指節因攥緊王座扶手而發白：“看夠了嗎？”

無人應答。唯有鎖鏈拖曳的聲響，如嘲弄的嘆息。

水幕流轉，醫療室的晨光浸透窗欞。璟兒顫抖的指尖扣住金屬拐杖，霍雨浩虛扶在她腰間的手掌沁出薄汗。

“再試一次。”他的嗓音緊繃如弦，靈眸金光穿透她膝蓋經絡間涌動的金紋。

霍雨浩的掌心虛懸在璟兒腰側，魂力如蛛絲般纏繞著她的經絡。少女的呼吸掠過他耳畔，帶著黃金樹汁液的苦澀氣息——那是莊老藥浴的味道，混著她發間若有若無的銀杏香。

他強迫自己專注于她膝蓋上浮動的金紋，卻發現靈眸的透視能力此刻成了詛咒：她單薄襯衫下嶙峋的肩胛骨，像一對折斷的蝶翼。

“左腳向前半寸，”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重心要像魂導炮底座那樣穩……”

話音未落，璟兒的膝蓋突然迸出金光。

“咔！”

拐杖滑脫的瞬間，璟兒踉蹌撲向窗臺。霍雨浩箭步上前，掌心托住她手肘的力道卻輕得像觸碰易碎的琉璃。白發璟兒盯著兩人交疊的影子，突然捏碎掌心血色冰凌：“連站立都要依靠別人，廢物！”

鏡中，璟兒染血的膝蓋在金紋愈合下泛起珍珠光澤。她踮腳觸碰窗外的銀杏葉，碎金落滿蒼白的臉頰：“雨浩哥，我能摸到葉子了。”霍雨浩的耳尖在逆光中泛紅，指尖無意識摩挲她袖口的褶皺。

“這種程度的站立也值得高興？”白發少女暴怒起身，鎖鏈剮蹭出刺目血痕。

鏡面驟然分裂，映出深夜璟兒蜷縮床角的畫面——她偷偷用魂導刻刀在拐杖內側刻下一行小字，月光掠過“雨浩哥的眼睛比星星亮”時，白發璟兒驟然撕裂冰鏡：“可笑！”

試驗場的爆炸聲穿透水幕，霍雨浩的后背擋住飛濺的金屬碎片。二級魂導核心法陣在璟兒掌心崩裂，翡翠魂力裹住失控能量波的剎那，霍雨浩的校服已被灼出焦痕。

“用肉身擋魂導器？愚蠢！”

白發璟兒彈指凍結整面冰鏡，寒霜卻在她瞥見璟兒為霍雨浩包扎傷口的指尖時悄然消融。少女垂首咬斷繃帶的側臉在月光下暈開緋色，白發璟兒煩躁地碾碎冰層，裂縫中竟滲出她未曾察覺的妒意：“礙眼……太礙眼了！”

鎖鏈猛然收緊，將她的低吼絞入鏡湖深處。

記憶碎片如利刃刺入識海。

雪夜，狼群綠瞳逼近襁褓，嬰兒啼哭撕開寂靜。白發少女的靈魂在混沌中蘇醒，撕裂魂核的劇痛化作紫黑色屏障。群狼獠牙啃噬光幕的聲響與嬰兒酣睡的呼吸交錯，她墜入黑暗前最后一眼，是璟兒睫毛上凝結的霜花。

“原來從那時起……我就是你的盾。”冰晶王座下的鏡湖泛起血沫。

半年前的雨夜在鏡中重現。

醉酒的養父掐住霍雨浩脖頸，皮鞭抽碎璟兒后背的舊疤。強烈的情感波動如巖漿噴發，白發璟兒操控璟兒握緊柴刀，刀刃貫穿心臟的悶響與雨聲共鳴。

“殺人的感覺如何？”

審判之種的蠱惑在耳畔縈繞。白發少女盯著染血的掌心怔愣，鎖鏈隨狂笑震顫：“痛快……原來掠奪性命，比忍受疼痛痛快千萬倍！”

唐三的虛影自血月浮現，修羅神紋在他眼底流轉成漩渦。指尖點向白發璟兒眉心時，她心口的烙印如活物般蠕動：“你才是終結輪回的鑰匙。取代她，碾碎所有絆腳石——”

“閉嘴！”鐮刀劈裂虛影，血月碎光卻滲入鏡湖。白發璟兒跪坐王座，暗紫色魂力如毒蛇啃噬鎖鏈：“想操控我？你也配！”

鏡湖歸于死寂，白發少女閉目沉入王座。鎖鏈纏繞成繭的剎那，璟兒的呼喚穿透深淵：“另一個我……”

暗紫鐮刀斬裂虛空，裂縫中星羅觀星臺的血月正吞噬天幕。“吵死了……”

她踏入裂縫，裙擺拂過之處，黃金古樹的祈愿燈一盞接一盞熄滅，“這場鬧劇，該由我親手終結了。”

史萊克學院，魂導系藏書閣四樓。

晨曦如融化的金箔，透過魂導藏書閣的菱形玻璃窗，在柚木書架上流淌成蜿蜒的溪流。璟兒蜷在輪椅中，膝頭攤開的《魂導民用化理論》被晨光鍍上一層薄金。她指尖撫過書頁邊緣的折痕——那是霍雨浩用魂導刻刀偷偷標記的段落，字跡細如蛛絲，卻力透紙背。

“魂力轉化效率與材料熔點的關系……”

她輕聲念著，忽然從書頁間拈出一片干枯的銀杏葉。葉脈上擠滿霍雨浩的蠅頭小字，算式與箭頭交織如星軌，末尾還畫了個歪扭的哭臉：此處推導錯三次，笨璟兒不許學！

“雨浩哥真是……”

她噗嗤一笑，將葉片夾回原處。輪椅碾過地板時發出細微的齒輪咬合聲，驚醒了書架頂端打盹的魂導貓頭鷹。圓溜溜的機械眼珠轉了兩圈，又縮回翅膀下繼續酣睡。

“《戰斗魂導器設計大全》……找到了！”她踮腳去夠頂層書架，輪椅扶手突然“咔”地彈出一截金屬桿，穩穩托住書脊。這是錢多多上周硬塞的“懶人取書器”，雖然造型像根烤串釬子，倒是意外實用。

“砰！”

一摞圖紙從天而降，雪片般鋪滿她膝頭。帆羽從書架后探出半個身子，灰撲撲的工作服沾滿魂導銀液的焦痕：“抱歉！我找七級聚能法陣的改良版……咦，璟兒？”

少女正手忙腳亂地搶救潑濕的圖紙，茶漬在《戰斗魂導器設計大全》封面上暈開，漸漸凝成一只垂首飲泣的幽冥靈貓。帆羽瞳孔微縮——這圖案與昨夜試驗場失控的靶機殘痕如出一轍。

“我需要賠您新的嗎？”璟兒慌忙掏出手帕，腕間金紋隨動作明滅如呼吸。

“不必，”帆羽接過濕漉漉的書冊，指尖魂力流轉，水漬頃刻蒸騰成霧，“正好提醒我該換封面了——這版插圖把赤焰虎畫得像只炸毛的橘貓。”

兩人對視片刻，同時笑出聲。

窗邊茶座飄起裊裊白霧，璟兒拎起青瓷壺斟茶，手腕卻忽地一顫。滾燙的茶湯潑在帆羽袖口，燙得他倒吸冷氣，卻見少女臉色煞白地按住膝蓋——淡金色紋路正順著經絡向上攀爬，如古樹根系般虬結盤繞。

“莊老的藥浴……效果顯著啊。”帆羽裝作沒看見她額角的冷汗，接過茶杯輕嗅。碧螺春的清香中混著一絲黃金樹汁液的苦味。

璟兒撩起褲腳，露出腳踝上新生的淡金紋路：“雨浩哥每晚用玄天功幫我疏通經絡，說像給生銹的齒輪抹油。”她指尖輕點皮膚，紋路竟隨觸碰泛起漣漪。

帆羽瞳孔驟縮——紋路竟隨著窗外黃金古樹的年輪波動明滅，一只藍羽雀恰在此時掠過窗欞，羽翼投下的陰影掃過少女腳踝，淡金紋路霎時閃爍如神紋篆刻。

帆羽的茶杯“叮”地磕在碟沿。作為八級魂導師，他太清楚這意味著什么——人體與天地元氣的共鳴，本是超級斗羅才能觸及的領域！

“共鳴頻率同步率超過90%……”他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敲擊魂導編碼，“這相當于將人體煉成了活體魂導器……”

“帆羽老師，你今早看到雨浩哥了嗎。從昨晚開始就沒回房間了。”璟兒喝了一口碧螺春，詢問道。

“霍雨浩那小子……”他摩挲著茶杯上的裂痕，那是去年試驗魂導炮時被沖擊波震的，“今早又溜進試驗場偷學穿刺彈組裝，被錢院長逮住訓了半小時。”

“這樣嘛……”璟兒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的史萊克城。

窗邊茶霧裊裊，帆羽的視線忽地凝在璟兒衣領間。一抹暗金色圓環從她脖頸處探出，繁復的紋路在晨光中若隱若現。

“鎖神環……還習慣么？”他摩挲著茶杯裂痕，嗓音刻意放輕。

璟兒指尖撫過頸間微涼的金屬，笑容如新雪初霽：“老師（這里指的是仙琳兒，我這邊霍雨浩和璟兒是拜仙琳兒為師。但仙琳兒事務繁忙，兩人基本還是帆羽教學。）熔了七種星隕鐵鍛造內環，錢院長親手刻了一千道緩沖符——戴著像一片羽毛。”

她垂眸攪動茶湯，金紋在腕間流轉，“您看，連茶匙都握得穩。”

帆羽喉結動了動。他分明記得新生考核結束的一個月，錢多多攥著鎖神環初代機沖進試驗場時，金屬表面還泛著未褪盡的血色——那是霍雨浩為測試承傷極限，硬生生用魂力撕裂魂導屏障留下的痕跡。

當日試驗場穹頂高懸七十二盞魂導燈，仙琳兒指尖懸著十二枚微型法陣，將鎖神環的每一道接縫映得纖毫畢現。錢多多額頭浸滿汗珠，金屬手套裹著黑晶石鑷子，將環扣嵌入璟兒后頸時，玄老掌心的饕餮紋章始終懸在少女天靈蓋三寸處。

“神經元連接正常！”

“魂力波動衰減率0.3%，達標！”

“精神屏障共振測試通過！”

此起彼伏的匯報聲中，莊老的生命古樹虛影緩緩收攏枝葉。言少哲撫平白袍褶皺，鳳凰紋路從緊繃轉為舒展。唯有角落陰影里，霍雨浩的指甲早已刺入掌心——他分明看見鎖神環內壁刻滿自己和錢多多一同繪制的緩沖符，那些曾被他用來保護璟兒心脈的魂導回路，此刻卻化作禁錮她的一千道枷鎖。靈眸金光在鏡片后碎成冰渣，映出試驗臺上少女單薄的脊背：她跪坐著，后頸烙著一圈金痕，像被神明釘入凡塵的蝶。

“帆老師？”

回憶被璟兒的輕喚打斷。帆羽驚覺手中茶盞已空，水漬在桌面勾勒出扭曲的虎紋。他望著少女頸間隨呼吸明滅的紋路，突然想起那日眾人散去后，霍雨浩蜷縮在試驗場角落，把額頭抵在鎖神環廢棄的模具上——金屬表面布滿拳印，最深一處凹陷里凝著暗紅血珠。

璟兒摩挲著杯沿霍雨浩刻的哭臉，聲音輕得像嘆息：“他的靈眸能洞穿魂導器核心，我的眼睛卻總看見不該看的東西。”她忽然抬眸，帆羽只覺五臟六腑被無形絲線剖開——二十年前邪魂師的毒刃殘留的魂力淤積，竟在她眼中凝成墨綠色結晶！

“咳！”帆羽倉皇抓起茶壺添水，壺嘴卻對準了茶杯旁的《魂導民用化理論》，“……那小子真是拼命，遲早把自己干到進醫療室。”

“老師去星羅帝國快半月了吧？”璟兒狀似無意地提起，指尖輕點茶漬暈染的書頁。

帆羽動作微滯，壓低嗓音道：“玄老截獲的密信顯示，星羅皇室可能參與了邪神祭壇的‘血月計劃’。”

“哐當——”

璟兒腕間金紋驟然暴亮，茶盞翻倒的剎那，褐色的水漬竟在柚木桌面蜿蜒成猙獰白虎紋章。兩人沉默注視著虎瞳位置——正對窗外戴華斌宿舍的尖頂閣樓。

“帆羽老師覺得……”璟兒忽然抽出《民用魂導器能源概論》，書頁間夾著霍雨浩畫的鄉村草圖，“如何讓無法修煉的平民使用魂導器？”

帆羽怔住：“現有魂導器都需要魂力激活……”

“所以它們永遠困在魂師手中。”璟兒指尖劃過草圖上佝僂的老農，“收割魂導鐮刀、凈水魂導泵——這些才是平民需要的，但能源從何而來？”

帆羽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畢竟魂導器從誕生開始就是為魂師使用了。無魂力的普通人使用魂導器聽起來就很天方夜譚。

魂師在人類中占比很少且絕大多數魂師都是各個國家的皇族和貴族，魂導器是以魂力為能量經行運作。這就導致平民化的魂導器只能出現在魂師聚集的地方，但廣大無魂力的普通人居住的鄉村城鎮是無法普及的。

這個常識，帆羽不相信璟兒不知道。畢竟這可是魂導器發展歷史的第一課。

書架陰影中傳來“咔嗒”輕響。

錢多多斜倚在墻角，指尖把玩著一枚金屬球：“帆羽啊，你忽視了一個關鍵的方法——”

“儲蓄魂力核心？”璟兒脫口而出。

錢多多愣住，金屬球“咚”地滾落地面。魂導藏書閣的警報驟然轟鳴，警衛的魂力掃射如潮水漫過書架。

帆羽霍然起身，袍角掃落的茶渣在地面凝成血色箭簇：“警衛隊在掃描魂力波動，我得出面應付。”

璟兒扶住輪椅緩緩站起，陽光將她的影子拉長成鐐銬形狀：“請代我向玄老問好。”

警報聲中，璟兒目送帆羽的背影消失在旋轉樓梯盡頭。她扶住拐杖緩緩站起，陽光將輪椅的影子拉長成一道枷鎖。窗臺停駐的藍羽雀突然振翅，羽翼投下的陰影掠過她手腕，竟與心口神紋重疊成“∞”的圖騰。

窗臺藍羽雀突然驚飛，羽翼掠過她心口時，神紋與陰影交織成無限符號。她握緊刻著“雨浩哥的眼睛比星星亮”的拐杖，朝著與王冬約定的咖啡館蹣跚而去。

“該赴約了……”她望向魂導鐘塔，齒輪咬合的聲響與記憶中的柴房鎖鏈聲微妙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