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病似乎到了一個穩定期,上周請省會的專家做了手術,切除了一部分腺體,現在在恢復期,姥姥沒什么力氣。張坤看了心疼得很,他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原來面對自然和生命的規律,人的力量這樣的微小。
這邊姥姥遭受著病魔折磨,那邊姐姐那里也出了狀況。知道姥姥生病,姐姐回家來探望,探望完卻不走了。媽媽勸她回去掙錢,在這里也幫不上忙,有自己在這里和妹妹弟弟輪流伺候就行了。但姐姐執意不回,一說就哭,問到底怎么回事,姐姐也不愿意說,媽媽又擔心又無奈,來找張坤去問一問,平時他倆還聊得來。
張坤給姐姐打電話,先是噓寒問暖,關心小外甥馬旭,慢慢引出姐姐的問題。姐姐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終于說出來:“當時爸媽都對我跟你姐夫的事有疑慮,勸我好好想想再結婚,可我腦子一熱就和他把證領了,明明知道他家里一點底子都沒有,結婚的事一點都指不上,但我就看中了你姐夫當時人好,勤快,也知道孝敬父母,我想著他父母年紀大了,等過幾年,不就能只照顧咱爸媽了嘛?!闭f著說著,姐姐又哭了起來。張坤連忙勸她:“姐,你別哭了,姐夫我看著也還行,是挺勤快的,這不打工一直都沒回來嘛,家里底子不好,你們一起掙錢,也能過得挺好呢?!?
“坤兒,你不懂。人是會變的,什么東西都沒有人心變得快。他父母年紀大了,什么事情找不到他,他是個長子,一開口就要錢,能不給?底下還有一個弟弟,雖說也工作了,但他父母走了的時候,我能不管嗎?不管左鄰右舍遠近親戚都指著脊梁骨說你。我還沒說能不能多放點錢給我們的小家庭支出,他就炸毛,說什么有了點基礎就忘本,世界本就不公平,現在他也沒辦法。我也是正經人呀,我知道他家庭條件不好同意不辦婚禮,他父母呢,什么都不為我們做,什么都不為我們考慮,連他家院里我們住的婚房都是我們自己打掃的,被子是咱媽給我買的,床是自己打的,讓他爸媽幫忙抬一下都說自己年齡大腿疼沒勁,我當時還傻傻的可憐他們,到頭來可憐是我自己!當時生孩子之前說得好著呢,讓他媽給我們帶孩子,我還想著還是要帶孩子的,得對人好一點,結果呢,孩子帶不了兩天不是腰酸就是腿疼,簡直不是她的親孫子,每個月還要給著零花錢,生怕他們對孩子不好。結果給的錢全進了他們小兒子的口袋,孩子也帶不好,一點也指望不上。你姐夫,又拿那套爸媽也不容易來壓我,孩子呢,他也一年一年的沒蹤影,一年能見兩次都是好的了?,F在我稍微不開心他不是吵我就是打我,我真的受不了了···嗚嗚嗚”張坤靜靜聽著,張前已經大哭不止。
稍微冷靜了一下,張坤對姐姐說:“姐,要是真的離婚了,孩子怎么辦?跟姐夫家好好溝通一下行嗎?”
“不!我再也不想去他家了,是我對不起馬旭,可是我真的過得太憋屈了,馬旭他爸他奶奶難道就一點錯都沒有嗎?全家人只有我真心的為你姐夫考慮,為馬旭考慮,最后換來了啥呢,人家一家人聯合起來對付我!為了孩子,我已經忍了夠久了。坤兒,我真的受夠了?!睆埱罢f起來又激動了。張坤在電話這頭沉默不語,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有一直勸姐姐別哭了,積極一點向前看。
“當時爸媽勸我,我怎么那么傻呀,還要跟他們倔,我真的恨我自己?,F在我又怎么好意思離婚回來,坤兒,我該怎么辦呀?”張前是詢問,但心里似乎早已有了答案,聲音低沉平穩,并沒有讓張坤回答的意思。
“姐,不管怎么樣,你先別哭了,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看你這么難受,我也難受呀?!睆埨げ煌5匕参恐憬恪?
好在發泄了長久憋悶的心里話和怨氣后,張前情緒穩定了不少,掛了電話說要去做飯了。
張坤心里又亂了一些。他依然不知道該怎么辦,好像除了等待結果發生,他做什么都是錯的。
張坤茫然地走在去拿快遞的路上,身后汽車喇叭響,他趕忙讓路,但自己明明走在人行道上,怎么會擋汽車的道,他回頭看了一眼,是明朗。
“最近沒見面,怎么感覺你整個人頹了?!泵骼实哪R掛在鼻尖上,眼睛探出來向上瞅著站在車窗邊的張坤。
“沒什么,家里有點事?!睆埨と跞醯鼗卮?。
“不是啥好事吧。”
“呃,你怎么知道?”
“這還看不出來?人逢喜事精神爽,逢了壞事就你這樣?!?
張坤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外面太曬了,上車聊會?!?
張坤乖乖坐進來。
“我看不如邊吃邊聊。”說著,明朗就啟動了車子。
張坤依然沉默著。明朗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么,走到了一家安靜的餐館,帶著張坤進入小包間。
“這家面不錯的,大家吃了都說像家里的味道,明明都不是一個地區的,哈哈。你嘗嘗,有沒有這么神奇啊?!泵骼拾巡藛芜f給張坤。
張坤點了一份肉絲面,他的確想媽媽的味道了。
“明朗姐,我最近的確狀態挺不好的,所以有時候回你消息有點慢?!睆埨は鹊狼浮?
“看出來了,沒事?!泵骼饰⑽⒁恍?。
“你最近沒有出差嗎,忙不忙?”
“剛回來,去你們學校附近取點東西,就遇見你了。”
“哦哦”
“行了,先吃面吧。別想那些糟心的事了,無論如何,吃飯是最重要的?!泵嫔蟻砹?,明朗招呼吃飯,也算是勸張坤。
張坤吃了一口,眼淚一下子留下了,真的,很像媽媽的味道,不僅僅是面,還有那句“吃飯時最重要的?!眿寢尳凶约浩鸫渤燥垥r也經常這么說。
明朗有些驚愕,但當作沒看見,開口勸了一下:“沒啥事,都會過去的?!彼恢腊l生了什么,但直到肯定發生了什么。
“明朗姐,謝謝你。”張坤快速抹掉眼淚,繼續埋頭吃,轉移注意力,不讓自己再哭出來。
兩人沒再說什么。吃完飯,明朗看以張坤的狀態,也不能帶他玩耍了,就跟他說:“有事跟我說,我下午有個會,先走了。別太悶了,都會過去的。”說完開車走了,張坤自己溜溜達達地回學校了。
這么些天,張坤的確想找一個可以傾訴的人,室友一起住但都是男生,說出來總覺得矯情,其他又沒什么朋友,家人現在忙作一團,也沒法說,于是這次見面后,張坤開始主動找明朗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