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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輿情初分歧

李元惜的打算,并不是要一定要同孟良平見得上面、說得上話,她只需確認孟良平沒死,且還敢在公眾面前露面便好。去待漏院守株待兔未免太招搖,她記得,有一次她實在拱宸門街清理糞污時,遇到要去上朝的孟良平。這次仍去拱宸門街,理由自然得換一個。

自禁軍營糞道分到街道司名下,后又有夜游神號下水,她作為街道司管勾,再未到現場,這次,便以監督青衫收集和運動糞污為借口,再去拱宸門街。

五更時分,早市早已開啟,越接近皇城,賣湯羹汁、包餅饃的游鋪小店就越來越多。睡夢不醒的百官行到這一地段時,就會下車進食。這也是小販與官員交流消息的最佳時機。

今日,許多官員就從商販那里聽到一則震驚的消息:鄜延、環慶副都部署副總管劉平全家下獄!

自然的,這消息也被李元惜聽去了。李元惜印象里,劉平與李士彬經常來往,他能文能武、有勇有謀,爹十分欣賞他。本來她來京城,應當上門拜會,但京城中只有劉平家眷,她無一認識,故不曾前往。

沒想到今天竟發生這樣的大事!

“難道是劉將軍兵敗了?”小左心中頓時生起一陣悲哀,李元惜雖心亂如麻,但她清楚兵家的賞罰,大宋開國,以仁義固邦,素來刑不上大夫,劉平進士及第,曾任監察御史,如果不是難以容忍的不恕之罪,仁宗必不會罪責其家眷。

“若是兵敗家人就要下獄,那大宋兵敗多少次,早沒人愿做武將了。”

“那是怎么回事?”

叛敵!

李元惜能想到的,唯有此罪。可,以她記憶中的劉平,乃是一員忠肝義膽的猛將,怎會叛敵?

兩人行到拱宸門街,等候須臾,便有兩百名禁軍甲士回營,來之如一陣烏云,叫李元惜心生無限的彷徨。

劉平家眷面對他們時,該是怎樣的心情?

小左眼尖,從這片烏泱泱的赤云里,發現了個熟悉的面孔,連忙招手,親切地喚了聲“阿泰”。

阿泰見了,立刻燦笑開來,擠眉弄眼地向她做了個小動作,示意她稍等片刻,隨后隨軍入營。

這片刻,等得張樂福一都青衫押了糞車出來,再下沉到金水河的夜游神號里,才算結束。

李元惜和小左忙迎上去詢問。

“見過李管勾。李管勾,左姑娘,你們今日怎么得閑來督糞道啊?”

“我們是為劉平的事來的。”李元惜開門見山問道:“坊上流傳,凌晨時劉平家眷被羈押下獄,這事真假?”

阿泰往營地瞭了眼,嘆聲氣:“李管勾,這是真的,我們也沒想到會接到這樣的命令。”

“你清楚發生的事嗎?”李元惜追問,阿泰有些為難,但他只是一介小卒,聽說的內幕并不很多。

“據說是劉平叛敵,才致三川口大戰慘敗,一萬將士死盡,郭遵將軍戰死,石元孫將軍被俘。總之,十分慘烈。”

他小心地抬眼看看李元惜,欲言又止。李元惜本就著急上火,哪里容他再藏著掖著,忙問他還知道些什么。

“大人,大家傳你是羌人,不知是不是?”

“是。”

“又據說,上次金明砦大戰,逃進山里的五萬羌兵死守不出,元昊在戰場上瘋狂叫囂,他們已經認祖歸宗,認元昊為皇帝了。”

“鬼扯!”李元惜大怒,驚得阿泰猛一哆嗦。

“他們不叫羌兵,他們叫鐵壁軍!鐵壁軍忠心不二,只事宋主!”

“大人息怒,我也就是聽說……”

“禁軍營對你們的嘴,管束如此松弛嗎?兵戎大事,也容你們滿嘴胡謅?”

身后傳來的聲音,低沉卻清晰洪亮,阿泰連忙抱拳:“見過孟水監。”

李元惜猛然回頭,只見孟良平身著朝服,腳踩官靴,乘著白馬,瀟灑俊逸,絲毫沒有昨日的古怪模樣,也難看出受傷跡象。

“地圖中,金明砦扼守一條大道,通延州、三川口,自被元昊攻陷,此路也被西夏占據。五萬鐵壁軍退守山坳,照顧隨軍躲藏的百姓。他們糧草衣用本來不足,又時常遭遇元昊進山圍捕,不知死傷。即使要去支援三川口,也只能從山路推進。你若是這五萬人的將領,你如何進?”

阿泰苦澀地垂頭:“我知錯了。”

小左眼見阿泰陷入如此苦境,連忙緩和氣氛:“好了好了,阿泰只是禁軍中的一名小卒,哪知道許多實情?我們叫他,本來就清楚這個。”

轉而她又向阿泰使眼色:“我姐姐脾氣急暴,孟水監愛較真,他們不是真要責怪你,你千萬不要往心里去。你先回去,改日我請你喝酒答謝。”

阿泰再向三人拜了拜,灰溜溜地回營去了。

小左說的雖是圓場的話,卻很有道理,道聽途說究竟不是真相,真相只能由孟良平來告訴。

孟良平看得出來李元惜的焦躁難安,他向小左點頭,示意她好生陪伴李元惜,隨后提起韁繩,輕踢馬鐙。

“李管勾,有消息,我會告訴你的。”

“我在待漏院外等你!”李元惜忙回他,恨不得他只在皇帝言事的垂拱殿繞一圈,就能變成個萬事通回來。

孟良平走后,李元惜引著小左往待漏院趕,到院外賣荷葉包子的小鋪里,一心一意地專等孟良平。

時辰過得分外緩慢,李元惜又牽掛著街道司的事務,和德陽縣來客的狀況,便幾番催小左回去幫忙照料。

“師爺一個人照顧不來的,萬一有個好歹,咱們的責任不可推卸。”

“可是姐姐你……”

“勝敗兵家常事,我又不是沒見識過戰敗?”她把小左從位子上揪起來,推她出門。

“快去。記得,今時不同往日,凡事以青衫安危為重。”

說來,她對小左滿懷的愧疚。丫頭跟著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遠離家鄉,來到京城做賬房先生,偏偏她這個管勾為了自己脫身,還常給她攬管勾的活計。

怎樣報答,她也很迷茫。

可小左剛出門,又一頭奔了回來:“姐姐,退朝了!退朝了!”

李元惜聽得,急忙跑出小鋪,在紅紅紫紫的朝服顏色中,尋找自己最熟悉的那個,卻總也見不著孟良平的影子。

幸好開封府尹杜衍同平章事張士遜閑聊了幾句,人群散盡后,他看到李元惜,便專門詢問她緣由,得知是在等孟良平后,告知是官家獨留了孟良平。

“李管勾,今日早朝,主議的是延州戰事,孟水監定會知會與你。之后議的,是京城置慈幼局一事,本尹思想著,你為解救幼童出力不少,應當親自告知于你。”

“慈幼局?”李元惜和小左均是一頭霧水,杜衍便簡單介紹:“昨日,我派人去往錢家田莊時,錢家已將童工轉移到山洞,甚至有一個還被溺在糞坑。雖然他們已被成功解救,并送至賈家大宅撫養,但我相信,賈家、錢家之后,京城內外田莊察覺到官府決心,定會遺棄童工以保全自己,那這些孩子何去何從,便成了急于解決的大問題。”

“官家著我置慈幼局,由朝廷出資,專門收留這些無家可歸的孩童。”

“朝廷?”

杜衍點頭:“不錯,官家拿出內府庫中的銀兩,另外禮部侍郎丁若可丁大人,因有祖產,比尋常官員捐贈便多,出五千兩,后續還會視情況追加。其意甚誠,官家甚慰。”

他接著說道,語氣鏗鏘有力:“圣諭有言:各田莊有一個月的自查時間,期內,將童工送至慈幼局,捐夠銀錢并立下保證,便可贖罪,過期之后,由開封府全權徹查各大小田莊,再發現藏匿童工現象,便要沒收田莊所有家產,田莊主受法,輕者逐出京城,發配邊疆,重者刑律斬首。”

“好!”這樣的消息聽得真叫振奮人心,激動之下,李元惜向杜衍抱拳:“元惜過去質疑府尹大人懦弱,如今看來是天大的誤會,元惜請罪。若大人再有用到街道司的地方,還請言會,元惜盡力而為,不敢推辭!”

公務繁忙,杜衍回到自己的牛車前,預備動身回府衙,然而,他心里還擱置著鬼樊樓,他擔憂著,面前這位意氣風發的忠烈之后,能不能躲過鬼樊樓一劫。

幾番欲言又止,長長的囑咐最終精簡成了簡短叮囑。

“李管勾,你先自保吧。”

他話中有話,若沒有周天和解釋鬼樊樓,恐怕李元惜便要莫名其妙了。而今,她懂得話中的隱語,微微頷首,送杜衍上車,目送他車輪滾滾,消失在人擠人的街道盡頭。

新的問題是,官家為何要獨留孟良平?難道鬼樊樓的事已被他知曉?

不得而知,只能繼續等。小左再也不愿先回街道司,她一心一意陪著李元惜,守在皇城外,直到日上三竿,孟良平才回來,報的消息與阿泰所言無多大出入,三川口大戰確實慘敗,張元做說客,說服劉平叛敵,范雍險些與西夏議和,延州危急。

“金明砦鐵壁軍呢?”李元惜一把抓住孟良平的手腕,急切地詢問,

孟良平引著她向相對人少的街上走。他小聲回答:“目前的說法是:金明砦五萬鐵壁軍死守山坳,坐看宋軍全滅。”

這怎么可能?

鐵壁軍,以金明三十六砦羌人為主體,由唐至宋,與李繼遷、李德明、元昊三代人較量,在西夏人鐵蹄和屠戮,盡力保全大宋西北疆域完整。李士彬執掌鐵壁軍時,更是規模擴大、紀律嚴明,百姓人人稱頌。羌人本就崇尚忠勇,以叱咤西北的狼群自詡。狼性天生傲氣,又背負著血債深仇,不可能任由元昊殺戮同胞而不為所動!

李元惜生于斯長于斯,她清楚每個鐵壁軍都有如她一般的血性,只要有一個鐵壁軍兵卒在,就不可能坐看同胞身死而不救。

“不可能!戰報有假!”

“戰報是鄜延路都監黃德和送出的……”

“且不說鐵壁軍,劉平為人我清楚,他對大宋赤膽忠心,絕不會叛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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