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宮良的聲音十分清楚,但在三井直子的耳中卻逐漸變得恍惚。
因為她沉浸在男人充滿磁性的聲音中后,開始思索起了自己荒誕無比的人生。
其實,三井直子對自己的人生并不滿意。
盡管在絕大部分人來看,僅十七歲就掌握六門主流外國語言、鋼琴舞蹈樣樣精通的她,十分優(yōu)秀。
如果沒有意外,
正常的人生軌跡下,她大概會在家族的安排下上比東大更優(yōu)秀的大學,然后在家族的安排下結婚。
家族...家族...家族。
她所在的家族中,每一個人的價值所在就在于他對于家族做出的貢獻。
四大財閥中的每一個家族都是從江戶時代就有了根基,在明治維新才逐漸崛起。
三井家能夠走到這一天,就是因為家族中的人團結,每一個人愿意做出更大的犧牲,也只有這樣他們在走到這個地步。
而犧牲,是一個聽起來就十分沉重的詞語。
有人為了家族嫁給不喜歡的老頭,有人為了家族做犯法行兇的惡事,有人為了家族拋棄了生命。
犧牲對于家族中的一個普通成員來說,可能就意味著一輩子十分努力只是為了得到一句“你合格了”的評價。
對于她來說,所做的一切最終就是為了能夠作為家族聯(lián)姻工具時,讓父親笑著說出“她的女兒各方面都很不錯”這番話語。
但是,身為家族的成員,一開始就界定了責任和權力。
他們承擔著巨大的壓力與責任,同時他們也獲得了跨越于規(guī)則之外的權力。
可一生下來就承受著巨大壓力和責任的他們,就連心理變態(tài)者并不少見。
就單單一個考上東大習以為常的標準,就足以把很多資質平庸的家族成員逼瘋。
有著最好的資源與最好的教育,同時也要面對著最為優(yōu)秀的競爭對手。
把權力交付于這些人手中,后果常常難以訴說。
因此,家族的很多人都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這也是為什么當三井家崩塌之時,無數(shù)人會面對殘酷的法律制裁。
而三井直子作為家族的長女,對于權力的認識就是——放縱自己。
她是個刻薄且傲慢的人,她厭惡所有人,包括自己,
在家族沒有出事之前,她總是利用著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去為難所有那些自己討厭的人。
她在看到別人的丑態(tài)時,能夠獲得愉悅感。
她傲慢,且深知自己的傲慢,但她的傲慢就是建立在羞辱別人為基礎的傲慢。
但三井直子從未意識到,原來自己如此的弱小和可憐。
面對神宮良這個隨時決定她人生的男人,她完全沒有往日的張狂,甚至懦弱的讓自己感到惡心。
她連稍微一個不滿的眼神,或者反駁一句話都不敢。
在看到男人并不是那種好色之徒后,三井直子內(nèi)心居然有了一種羞恥的卑微感。
她...她居然再試圖通過在腦海中抹黑對方去贏得一些勝利感。
仿佛只要把一切過錯都推給男人是個惡心的家伙,
那么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失敗的事實。
可是現(xiàn)在,她卻發(fā)覺連她最后引以為傲的相貌,在男人面前也沒有任何價值。
抱著她,男人哪怕是一點點動容的表情都沒有。
他甚至指著K線圖情緒都有著情緒波動,在面對她時卻仿佛一潭死水。
她還不如電腦屏幕上的股票曲線吸引人!
這一次,她的自尊心徹底跌入了塵土當中。
拉上窗簾,暖黃色的燈光讓白天世界的辦公室變得有點安逸氛圍。
神宮良移動著鼠標,認真地給三井直子講解著股票相關的知識。
身材嬌小的三井直子坐在他膝蓋上,并沒有給他帶來太重的感覺,但坐久了后他的腿也確實有些麻。
因為腿短上一些,三井直子裹著白色絲襪的勻稱雙腿懸在空中。
不過神宮良的注意力還是放在電腦屏幕上面。
三井直子在他的認知里就是一塊軟綿綿的抱枕。
因為這次的難度非常高,且這個難度的三井直子和游戲中表現(xiàn)的好很多。
神宮良有了讓她幫忙做點事情的想法,也就是在他忙碌的時候充當交易員買賣股票。
但是神宮良嘗試稍微溫柔地對待這個十分欠扁的大小姐后,卻突然發(fā)覺不知何時三井直子居然偷偷地哭了起來。
至少從他身后的角度來看,三井直子畏縮著肩膀,一直在他雙腿上小心翼翼地扭來扭去。
她顫抖著的身體,讓神宮良體驗到了輕微的震動感。
高檔絲襪的細膩材質隨著摩擦讓人感受的十分清晰透徹。
“嗯?”
神宮良腦海中此刻依舊回蕩著K線、游資、板塊、資金、人氣、新聞等等詞匯。
面對著突然抽泣起來的三井直子,他有些不解。
有一說一,他什么都沒有做,
相比以前任何時候嘲諷、嘲笑、羞辱、辱罵等報復性路線,這一次他連說三井直子一句話都沒有。
“我...”神宮良微微皺眉。
“我說了什么傷害人的話了嗎?”
他尋思他也不是喜歡貶低別人的人吧?他教別人做事從來不會帶上主觀情緒。
“烏烏烏。”
“我什么都做不到,我是這么弱小且卑劣的存在?!?
“原來我...我一直是這么丑陋的人,其實我一直都不討任何人喜歡,如果沒有家族的身份,我什么都不是?!?
三井直子哭成了淚人,而她情緒的崩潰恰恰是在神宮良完全沒有注意她,認真地講解著事情的時候。
此刻的她,真真切切地明白了自己這么多年縱容自己的后果是什么。
因為惡劣的性格,身邊沒有人真正在意她,不僅家族沒有關心她的人,就連一個真正可以依靠的朋友也沒有。
所以叔父只能把她賣給別人。
她怨恨著男人,可是如果不來到這里,她也完全不知道哪里可以去了。
她沒有家了,父親已經(jīng)離開,如果不出意外,父親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回到島國,也不可能再回來看她。
家族在崩塌后沒有任何人在意她的未來,就是因為她是沒有用的東西。
她以為神宮良是看重了她的美色,這也證明了她至少至少還存在著最后的一點點價值。
可是沒有,她在男人面前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