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下神壇的欒沐讓嚴鳴已然忘記昨天被嘲諷的憋屈。她很奇怪，欒沐為什么要單獨把這三個人做一個文檔。

“這是有疑問么？”

“這段時間在綠荷路發生的意外，嚴格來說任何意外都不能稱之為意外，他們都有跡可循，只是我們沒發現。”

“可是現在我們只能按意外結案，但是如果有家屬質疑，或者我們有所發現，才能做尸檢？”

“0710年齡61歲，退休，喪偶，和兒子關系惡劣。0713同樣，現在0716死者身份已經確認了，他也是一樣，不過他沒有子女。也就是說，這三人，如果我們不能發現問題，就只能按意外結案了。”

“那如果我們發現問題了呢？總不能讓犯罪分子看著我們束手無策，他們卻逍遙法外吧。”

“你想怎么做？”欒沐并不給嚴鳴建議，只是誘導她決心追查真兇，至于她能有多大的決心，欒沐表示自己一定會陪著她，就算嚴鳴退縮，也要拉著她一起繼續，誰讓她選擇了一天和他志同道合的道路。

“我們先去現場再走訪看看，再把這三人擺一起再看一遍。出事兒了，我擔著。”

嚴鳴突然熱血沸騰，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追擊真兇，還死者一個真相。講義氣的嚴鳴認為，這件事既然欒沐說有問題，那絕對有問題，她相信欒沐的專業，那么至于隊里領導的壓力她就擔了。兩人作為搭檔，總要分工協作嘛。

“我們像不像少年包青天，我是公孫策，你是包拯，我保障后勤出謀劃策，頂上級壓力。你安心查案就可以了。”

難得的安寧，欒沐看著嚴鳴，突然想起一句話，“最好的日子，無非是你在鬧，我在笑。”

“走吧，一天天的想什么呢！”欒沐揉揉嚴鳴的頭，站起來就要走

“我們現在去現場么？”

“現場看不了了，去看看那三個人，你可得把壓力頂住了。”欒沐捏捏嚴鳴單薄的小肩膀，把嚴鳴氣的拳頭都硬了。

兩人穿戴好后，沒有要工作人員幫忙，就他們兩個人把0710，0713，0716分開放在太平間外間的操作臺上，開始從頭打絲到腳趾頭指甲都看的仔仔細細。

“嚴鳴，快過來，摸摸看，告訴我是什么。”

嚴鳴正在做第三次的體表檢查記錄，欒沐突然喊她，把她嚇了一跳，可還是馬上伸手去摸欒沐提示的位置。

“有些硬的小塊，大小不一致，有的能動，有的不能動，我看下另外的兩個有沒有？”嚴鳴馬上檢查另一具。而欒沐對手上的0710，又開始重新檢查。

“0713也有，不過是在大腿內測。”嚴鳴也在0713身上發現了。

嚴鳴用手仔細描繪。

“可這一塊明明就是長期注射一個部位后，皮膚局部硬化的結締組織。你看。”

嚴鳴見欒沐沉默著，以為是你他不相信自己的專業，于是把0713的大腿內測露出來，用手電筒照著，給欒沐觀察。

“沒有不相信你，你的專業課很厲害，我是在想，他為什么要在這個位置注射。”

“那肯定是他不想被別人知道他在用什么藥。”

“他們的病歷顯示他并沒有需要長期注射的藥物，一般來說除了胰島素，生長抑素之類的生物制劑，其他慢性病藥物，哪有什么需要長期頻繁注射的。”

“我們早上采集了他的頭發指甲樣本，檢測后也沒發現有問題。”

“0716有沒有？”

“我看看”

嚴鳴直接著檢查0716的大腿內測。

“沒有？”嚴鳴有些沮喪，如果沒有，就說明他們的思路又有偏差。

“你再檢查檢查其他地方。”欒沐并不認為自己的方向有問題，鼓勵嚴鳴繼續。

嚴鳴的手指突然停在0716號死者左側肋弓下方。蒼白的皮膚上有個針尖大小的紅點，在冷白燈光下幾乎難以察覺。

“欒沐！“她抓起解剖刀小心切開表皮，灰白色脂肪層下赫然嵌著米粒大小的金屬反光，“是微針注射器！“

欒沐的瞳孔猛地收縮。這種最新型皮下注射裝置能在十秒內完成藥物輸送，針頭直徑僅有0.1毫米，連醫療系統內部都尚未普及。他剛要伸手觸碰，太平間的日光燈突然閃爍兩下，徹底陷入黑暗。

“別動！“嚴鳴的聲音帶著金屬般的冷意。黑暗中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她反手抽出解剖臺下的防暴電棍。三年來每次值夜班都要檢查武器的習慣，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重物破空聲從右側襲來。嚴鳴矮身翻滾，后頸擦過冰涼的金屬器械架。混亂中她聞到淡淡的消毒水味——不是醫院常用的含氯制劑，而是帶著杏仁苦味的特殊配方。

“咳...“一聲壓抑的悶哼從門口傳來。應急燈驟然亮起時，欒沐正將某個黑影反扣在地，那人后頸處赫然插著嚴鳴的手術鑷。

“太平間值班記錄顯示今晚沒有外勤任務。“欒沐用膝蓋壓住偷襲者的脊背，白大褂上沾著點點血跡，“你袖口的次氯酸鈣結晶，和前天綠荷路下水道提取的樣本完全一致。“

嚴鳴快步上前扯開襲擊者的口罩，瞳孔驟然緊縮。這張布滿瘢痕的臉她曾在警局通緝令上見過——三年前因非法行醫致人死亡的在逃犯，陳志鵬。

“他們的甲狀腺...“陳志鵬突然詭異地笑起來，嘴角溢出帶泡沫的鮮血，“像不像熟透的柿子？“

欒沐臉色驟變，伸手去掰他的下頜卻已來不及。嚴鳴抓起旁邊的不銹鋼托盤，精準接住那口混著膠囊碎片的黑血。當啷一聲，染血的金屬盤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地塞米松緩釋膠囊。“嚴鳴對著燈光轉動托盤，“看來有人想讓他永遠閉嘴。“

欒沐的指尖撫過死者0716的肋下，在應急燈慘白的光線下，那個微型注射點周圍泛起奇異的青紫色網狀紋路。他突然想起上周在綠荷路巷口發現的野貓尸體，同樣的紋路曾出現在那些動物的腹部。

太平間外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嚴鳴迅速將證物藏進解剖服暗袋，轉頭看見刑偵隊長帶著兩個警員破門而入。陳志鵬的尸體在他們腳邊詭異地抽搐，暗紅血泊中浮起細小的銀色顆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