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殿外,身上披著他剛送我的白狐裘。
他說怕我凍著卻又罰我到雪地里跪著。
我明白,他怪我越過了界限。
他可以用甜言蜜語哄我,可以放下身段為我煮茶。
可他絕不允許我質疑他。
一個奴婢怎么配質問太子?
他放妹妹出宮究竟是因為我的求情還是為了討好吏部尚書?
我想了很多很多,最后只能化作聲聲求饒。
沈和不肯見我,他和林婉言談甚歡。
我跪了許久,只等到太子的近侍遞來的一把傘,“姑娘,回去吧。”
我咬著毫無血色的唇,淚一點點流下又結成薄弱的冰。
我一遍遍的重復,“求您,救救她。”
冰冷的雪刺得臉頰生疼。
我又隱隱痛了起來。
我曾經也可以像尋常人家的孩子一樣,在雪里肆意的玩耍。
可是因為他,我見不到妹妹,也受不了寒,就連孩子也很難再有了。
那些被我刻意遺忘的東西終于在這一瞬間沖破牢籠。
從初見時驚艷心動再到相知相伴的數年,我一直欺騙自己,太子是愛我的。
他說要我乖順,我學著聽他的話,愛他喜歡的東西。
他的父親造反,我時刻陪著他。
在所有人都放棄他的時候,我救了他,陪著他流亡三千里,終于尋到了大軍的營帳。
他抱著我,哭的像是個孩子,“委屈你了,等我日后得勢,一定稟明父親,求娶你。”
我咽下了喉間的酸澀,逼自己相信他的話。
騙自己的時間越來越久,我漸漸沉浸在精心編織的牢籠里,不得片刻喘息。
我快忘了,我曾經也有家人陪伴,也是個愛笑的女孩。
若非他看上我,我怎會入府為奴?
若非戰火紛飛,我爹娘怎會死在戰爭中?
終于,我的眼前多了一雙繡著飛龍的靴子。
太子用腳抬起我的下巴,“卿卿,你不要恃寵而驕。”
我在唇邊扯出一抹難看的笑。
有寵才能恃寵,可他待我和玩物有何區別?
這樣苦的日子,只有相信謊言的時候,才能嘗到一點甜頭。
我所有的苦和難都拜太子所賜。
他從來都不是我朝思暮想的夫君。
但此刻,我不得不求他。
我拼盡所有的力氣抓住他的衣角,試圖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那是我的妹妹,我的親妹妹啊。”
我聲嘶力竭的哭喊出聲,“求您了,殿下。”
太子不自覺的皺起眉,語氣卻軟了下來,“卿卿,這是門好親事,你這個做姐姐的不該高興嗎?”
好親事就是嫁給五旬老人做妾嗎?
我拼命的搖頭,口不擇言,“求您饒了她,看在當年我救了您一命的份上,您要奴婢做什么都可以,哪怕要奴婢代替她。”
妹妹和我長得像,妹妹像尚書的亡妻,我定然也是像的。
他臉色微變,下意識就踹了我一腳,“別再讓孤聽見你說胡話。”
我痛得摔在地上,腦子轟的一聲炸開。
沈和最討厭別人提及他逃亡的過往,那是太子最無能和狼狽的時候。
我之蜜糖,他之砒霜,
回過神時,我只能看到太子和林婉坐上轎子的背影。
林婉側頭和他說了什么,太子就讓人扒下我身上的白狐裘,遞到她手邊。
我想起身去求他,可我跪的太久了,一時站不起來。
最后只能爬著過去。
他是我唯一的依靠,這么多年,他們都是這么教我的。
可他為什么幫不了我?
“別鬧了。”
沈和讓人抓住我的身子,話語里毫無感情,“若是再鬧,孤就讓人杖責你。”
他讓人起轎,再也沒有回來。
伺候他的近侍告訴我,太子送林婉回府后,要和皇上商議大婚的事情,不能誤了時辰。
“卿姑娘,你纏著殿下,殿下會不高興的。”
我唇邊泛起無盡的苦澀。
當年,一眼心動,逼我留下做奴婢的是他。
如今,厭惡我癡纏的也是他。
就連他見我一面也不是因為心疼我,而是他終于要娶妻了。